“多謝父親美意,只是開了年便是春闈,孩兒只怕沒有這個紅袖添香的工夫,若是院中多了侍婢,反倒分了心,”裴清榮道,“孩兒愚鈍,只想專心溫書,也好博個功名回來,也算不墮侯府的名聲。”
他一襲話說得極漂亮,裴盛的臉色立時由陰轉晴,撫著胡須道:“很是,男兒立世,最重要的就是詩書功名,你能有這樣的心,很好,有我當年的風範!”
他當年只考中了舉人,連著兩次會試皆不中,只得憑侯府祖蔭捐了個官兒出仕,但心中仍有遺憾。裴清榮從小讀書好,眼見著要參加春闈,若能考中,就是大大的長臉,裴盛自然點頭,又許諾道:“若是你此番能考中,等年末回鄉祭祖,為父也當帶你回去,開祠堂,叫列祖列宗知道我生的好麟兒。”
裴清榮仍執著戚時微的手,恭謹道:“多謝父親,兒一定好生溫書,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眾人的眼神落在兩人身上,神色各異。
雖說剛成婚,裴清榮倒是個懂得疼惜妻子的,推拒的話說得這樣漂亮,可也掩不住背後的撐腰之意。且春闈在即,還算曉得輕重緩急,不似裴盛一般荒唐。
眾目睽睽下,戚時微額前微現汗跡,兩人袍袖皆寬大,垂在一起,掩住了其下交握的手掌,但交疊了這麼久,誰人不知裴清榮牽著她的手?米氏離他們最近,瞧著這一對新婚小夫妻,眼底就微現調侃。
偏偏戚時微是個面皮薄的,卻又不能有什麼大動作,一時無法掙開裴清榮的手,只窘得恨不能鑽到地裡去。
“九郎說得也對,”呂夫人忽然開口,“只是侯爺也是一番美意,這樣的軟玉溫香,不能辜負了。八郎成婚兩載,卻還膝下空虛,身邊也該添個人了,叫老八家的挑兩個去吧。”
米氏神色一僵,卻不能不上前道謝:“母親說得是。”
“罷了,你是小輩,臉皮也薄,我替你挑兩個好的。”呂夫人隨手一指,便挑中了其中兩個,一個叫玉腰,一個叫玉柔,都是風姿楚楚的好相貌。
那兩人便依言站到米氏身後。
呂夫人笑道:“這樣看著倒很好,也算有兩個人為你分憂了。”
米氏表情轉得飛快,聞言立刻熱切道:“這是母親疼我呢,多謝母親!”
呂夫人笑了笑,又道:“還有一樁事,明年春天,十姑娘就要出嫁了,我年紀上來,掌不了這許多事,少不得要你們幫忙分擔。”
米氏抬手掩著口,笑道:“方才母親疼我,那我便來替母親分憂了!母親要我做什麼,只管說,我必是不推辭的。”
掌家是個搶手的活兒,畢竟誰都不嫌白花花的銀子燙手,當中過一道手,不知能得多少實惠。只是按長幼論,怎麼也得先輪到羅氏才是,米氏輕輕巧巧一張口,就將自己出場變得順理成章了。
羅氏微一抬頭,看了呂夫人一眼,卻不說話。
戚時微眼觀鼻鼻觀心,打定主意不參與這場風雨。
雖說談的是十姑娘的婚事,裴如茵卻柔順地站在一旁,一個字也不多說,渾似個不長口的木偶人。
呂夫人看了他們三個一眼,平平穩穩笑道:“我知道你們三個都是好的,這樣吧,按年紀長幼排,老三家的為主,你們兩個在旁幫著參謀,務必打點圓滿。”
她一錘定音,三人齊聲稱是。
呂夫人滿意點頭道:“好,過些天再到我這兒來,咱們詳細說說掌家的事。今日還有別的事,咱們就散了吧。”
眾人漸次出了院門,米氏帶著玉腰和玉柔兩個,對戚時微笑了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九弟妹,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我院子裡玩兒。”
卻不再有方才的熱切,從“多多來往”改成了虛無縹緲的“改日”。
戚時微心中雪亮,不由暗嘆,這是得罪了八嫂。
也是,她一露面,就叫八嫂領回去兩個妾室,又多了個掌家時的參謀,任誰也熱切不起來。
戚時微也無法,只得微蹙了眉。
“愁什麼呢?”裴清榮被裴盛留下敘話,這會才趕上來,問道。
戚時微不好將自己的隱憂說出來煩他,只是搖了搖頭。
兩人一道走回雨筠院,裴清榮道:“阿竹可有什麼事要說?”
這一路,他瞧著戚時微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戚時微看著他,鼓足了勇氣道:“方才……多謝你。”
多謝他在眾人面前維護她,要不然,長者賜,她必是不可辭的。剛一成婚,就領回來美豔侍女……她不敢往下想。
裴清榮對她笑了笑:“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