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這些藥草,雨水一澆,過兩日更是撒了歡兒得長。”老者又扯回了他的藥草。
“長得快不好麼?總比不長好。”
“就那麼巴掌大的地,原本還能產十幾斤優良的好藥,若是擠得太多,藥草根本得不到足夠的養分,品質也會跟著大打折扣,根本賣不出價錢了。”
老者緩了緩氣,繼續道:“有時候,看著生機勃勃,實際卻是死路,凡事都需取捨,才好種出好藥材啊!”
王喬聽到這裡,腦中驀然靈光一閃,他猛一回頭,呆呆望著老人說不出話來。
藥草的本能,是嚮往陽光雨露,拼命生長壯大,誰知長得過盛,反而傷其自身,落得個被種藥人丟棄的下場。
生之力,死之力……
老人的話讓王喬陷入沉思,心中那團包裹著‘生死’的謎團略微鬆動了一絲小缺口,他似乎有所明悟。
老人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麼,可王喬卻愣愣得站起身子,直直走入漫天暴雨中……
“去哪啊?”老人萬分詫異,“快回來,雨還大著呢!”
王喬充耳未聞,任由風雨飄打,眼中時而茫然時而清明,頻繁交錯不止,他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雨幕中……
邕州,官道。
一個滿身泥濘的年輕男人正緩緩走來,他看著呆呆傻傻,行走間猶如一具行屍走肉,滿目迷茫。
“生……死,究竟何為生死?”
他已經走了十幾天,嘴裡喃喃低語,整個人失魂落魄一般,眼中沒有半點兒靈氣。
這人正是王喬,他仍未想通,只能繼續前行,一直來到邕州城內。
彼時已是日暮十分,天邊殘陽如血,將半個天空染成瑰麗的豔霞,另半邊,卻已暮色藹藹,點點星光悄無聲息爬上頭頂。
王喬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有唉聲嘆氣的老嫗,雙手端著破碗在大街蹣跚乞討。
笑靨如花的娼妓,早已塗脂抹粉,在樓外媚眼如絲招攬今晚的恩客。
一座雕樑畫棟的戲院正摘下牌匾,班主神色悲慼,偷偷抬起袖子抹淚……
不多時,夜色漸漸深沉,街上人流大減,班主獨自一人拖著牌匾離開,背影蕭瑟孤寂,在石板路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印痕。
王喬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默默觀察這一切,鬼使神差之下,無聲無息潛入了戲院。
戲院很大,戲臺大,空間大。
粗粗一掃,怕不下上百桌,裝潢得富麗堂皇,沙曼珠簾悠悠垂落,將大廳分隔成幾個區域。
“這裡,想必曾經很熱鬧。”
王喬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他的親生母親,也是梨園中人,原本是唱花鼓戲的,一直唱了十多年,三十幾歲後,嗓子不太行了,才不得不退了這個行當。
唉……
想起前世,王喬不由心生悲切,長嘆口氣後,起身離開,不願繼續待這觸景傷情。
剛走出兩步,王喬身子驀然僵住,猛一回頭,眼中滿是不可抑制的激動。
誰說生死之力必須分開看了?
好比眼前這戲院,高朋滿座時為生,人走茶涼後為死,但此刻的淒涼不能代表今後,事事隨時都有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