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望月眼裡有淚光閃爍,順著臉龐滑落,“可是,我有點怕。”我怕我再也醒不過來,我怕我這麼醜陋的死去,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今晚的月亮、明天的太陽,我最怕,哥哥難過。
“不要怕,我和你哥哥都在外邊等你。等你出來,等你好好的,我還想著給你過明年的生日呢!那時候你就二十歲了,我們一起給你過。答應我,小月,不管有多艱難,都再堅強一點,好不好?”
小月,你知道嗎,從來痛苦的都不是離開的人,而是被留下的。那種噬骨的痛夜夜啃噬心頭,夜夜不能成眠。
良久,謝望月重重的握了握姬寧的手,“那我要穿低胸禮服,從法國空運過來的!”
“好!”她轉身抹去垂下的淚,“什麼都好。”
只要你活著,即便是整個世界,都會捧到你面前。
時間是這個世界最公平的,它不會因為誰的祈求停下腳步,也不會因為誰的難過而加快腳步。它就在那裡,不緊不慢,殘忍的在你面前走著。
十點整,穿著綠色手術服的沃納繃緊了一張臉進入手術室。門上紅色的手術中的燈號像鮮血一般映在眼底。
空曠的走廊,雪白的牆壁,空氣中的消毒水味清晰可聞。姬寧一向不喜歡醫院,她討厭這裡每天上演的生離死別,討厭這裡的一切。
她和謝望舒坐在門口的長椅上,定定的盯著手術室的門,從謝望月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起,他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僵硬了身軀,保持著一樣的動作,一眨不眨的盯著門口。
她說不清楚心中是什麼感覺,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心髒,讓她呼吸困難。她凝視著謝望舒的側臉張了張嘴,卻又放棄,最後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點點的靠近他,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修長美麗,此刻卻涼得像冰。
手心一片溫熱,溫軟柔膩,謝望舒茫然地低下頭,就看到姬寧的手握著他的手。
她的手很白,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像極了書裡說的指若削根蔥,此時他卻沒有心情欣賞她的美麗,只是那片溫熱,已將他從茫然若失的荒原中拉回來。他忍不住朝她微微一笑,緊緊地回握她的手,藉此汲取更多的力量。
四個小時,他們兩個就這麼坐在門口,眼睛恨不得淬了火,將緊閉的門燒出一個洞,能夠將手術室的所有情況盡收眼底。謝望舒神經緊繃,每一個細微的動靜都能引起巨大的恐懼,他們好像踏入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原野,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呼嘯的風,在這裡天地茫然一片,尋不到方向,走不出去。感覺不到餓,也感覺不到渴,甚至連廁所都沒有去,端坐在長椅上,等待命運的宣判。
四個小時,手術室門口上的紅燈驟然熄滅,謝望舒和姬寧猛地站起來,卻忘了兩人的手緊緊的交纏在一起,驟然起立,他動作太大,帶得她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他扶住她的肩讓她站穩,眼睛緊緊的盯著手術室的門。
手術室門轟然開啟,沃納腳步有些虛浮,走到謝望舒面前摘下口罩,臉上汗涔涔。
他微微一笑,“謝,幸不辱命。”五個字,有如天籟,為四個小時的等待宣告成功。
眼淚奪眶而出,朦朧一片,姬寧大口大口的呼吸,激動地不能自已。
謝望舒緊緊的擁抱沃納,“沃納,謝謝、謝謝。”
“她現在還有些虛弱,再給她一個月的時間,她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健康的女孩。”
謝望月被推出來,小臉蒼白一片,謝望舒匆匆看了她一眼,她就被推進加護病房。
來往的長廊,不過一會又恢複安靜。姬寧腿一陣陣的軟,緊繃得太久了,剩下的是巨大的空虛,體力流失得厲害,她扶著牆,一點點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