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已過,北方的原野光禿禿一片,只剩下割完的稻茬留待明年被焚燒化成養分繼續滋養底下這片土地。
冬天的腳步並沒有阻止人們改造大地的熱情,紅旗大隊東邊的大堤此刻人聲鼎沸,幹活的人來來回回、上上下下穿梭在這片堤壩上,哈氣連城一片,好一番熱鬧的勞動景象。
“三丫頭,早上沒吃飽飯呀,抬個土都使不上勁,跟你分一組,我真是倒了大黴。”馬歪嘴子是村裡有名的懶貨,自己幹活不見得出多少力,還來嫌棄跟她搭夥的人勁小。
河床裡的土又濕又沉,加上裝土的筐的重量,一筐土少說也有個50斤,還要爬上土坡,把土運到坡頂倒在裝土的獨輪車上,由推車的再把土運走。
馬歪嘴子走在前面,故意地抬高胳膊,土筐這麼一斜,就滑到走在後面的謝韻那一側,謝韻就要使上更多的勁,槓桿原理,面前的矮胖農村婦女使得很溜。
謝韻的步子踉蹌,勉強跟上,越走越慢,有氣無力地回道:“嬸子你怎麼知道我家快斷頓了,我今天早上就喝了一晚稀苞米粥,嬸子,我頭昏……”不等說完,手一鬆,瞅準方向,往側面松軟的土堆倒去,閉上眼,裝暈。
“隊長隊長,快來瞅瞅啊,你們老謝家三丫頭暈過去了。”馬歪嘴子被扯得差點摔了,剛想罵娘,一看三丫頭暈倒了,立馬樂了,正好趁機歇會,立馬大呼小叫起來。
村裡其他幹活的人都停下來,圍著謝韻,少有人面露關切,大部分都幸災樂禍漠不關心。
“造孽呀,三丫頭今年才15吧,瞅著瘦的沒剩幾兩肉,這孤零零一個,日子可不難過咋地。”
“就你好心,就她這種成分,咱們村子能留她,還給口飯吃,已經夠好心的了。”
“那也是她應得的,要不是她爺爺接濟,咱村10幾年前得餓死多少人。還有,他家的祖宅,現在可是那誰一家住呢。”
“小點聲,隊長過來了。”
謝永鴻推開人群,看著躺在地上的謝韻,瞅一眼後邊跟上來的隊裡的於會計。馬歪嘴子幹活偷懶耍滑村裡誰不知道,分配活隊裡誰都不愛跟她一起。今天早晨他有事沒過來,活是於會計安排的,有沒有欺負三丫頭或者明著要調理她,估計大家夥心裡都有數。
“馬歪嘴子是不是你又偷懶,抬土上坡走前面那人最省勁,誰不知道?我看這一上午,你一直在前面,也沒跟三丫頭換換。”於會計看到隊長暼過來的目光,趕緊撇清自己。
看馬歪嘴子還要回嘴,謝永鴻一陣厭煩。“行了,別嘰歪了,趕緊把她抬到夥房那,都散了,別耽誤幹活。”
可算把她抬走了,地上冰涼,再躺一會,身子都要僵掉了。這裝暈也得付出帶價。
抬謝韻的人著急幹活,把她扔在工地臨時搭的廚房的幹草堆上,就急匆匆的走了。廚房裡有三個女人在幹活,瞅了她一眼,就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去了。
挖河堤活累人,隊裡也捨得拿出糧食,給幹活的人吃。所謂吃的好,也就是比自己家裡多個苞米餅子,燉個大白菜,多放點油。
隊長家的二丫頭謝春杏,看了眼躺在角落的謝韻,一邊洗白菜幫子,一邊在心裡直犯嘀咕:不對呀,上輩子謝韻那丫頭半個月前就死了。據說是半夜餓死在家裡,但她媽幫著收拾,回來跟家裡說,脖子上的印子都紫黑紫黑,應該是被誰掐死的。可角落裡的大活人是誰?難道是因為自己的重生,別人的生命軌跡也跟著改變了?
謝春杏上一世活得平平淡淡,初中畢業,唸了兩年高中,家裡找人幫著在村裡小學當老師,後來恢複高考,底子一般,考上個大專。畢業接著在他們縣的小學當老師,教了一輩子書,找了個普普通通的男人結婚生子,沒想到40歲生日剛過,睡了一覺竟然又回到16歲。
能重活一回,可見上天的眷顧,這一世自己一定要活出個不一樣來,現在特殊時期還沒有結束,一切都要慢慢來。又看了眼謝韻,這丫頭手裡到底有沒有那些東西呢?
謝韻躺在草堆上,因為棚子裡燒著火,不像外面那麼冷,幹了一早上活,早晨吃得那麼多現在全消化沒了,躺在那又渴又累又餓。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能先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