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機裡放著小狗汪汪隊,裴清聽著外公講趣事,老人家講話帶著點本地口音,有些倒是讓裴清想了半天說得是什麼,棠析盯著汪汪隊時不時地突然給某人翻譯一下,都是些罵人的俚語。講到後半段棠析小時候的時候,那人耳朵便聰敏得很了,汪汪隊也不看了,開始專心致志地剝起無花果。外公除了跟對院的老大爺嘮嗑,這會兒總算找著一個願聽他講話的年輕小輩了。他指著外面那輛有些年頭的三輪說著棠析小時候的事情,說著以前就是這輛瞪著這輛三輪送他孫女去上學,說瞪著這輛三輪帶她孫女去田邊玩,還說有一次他孫女生病課文沒背完,騎著三輪車聽她唸叨了二十多分鐘的《九寨溝》,什麼直插雲霄的雪峰啊,大大小小像寶石一樣的湖泊啊湖底色彩斑斕的石塊啊,後來還一直嚷嚷著要去看這些。
裴清貪心地還想叫人多講點,順便再看點小時候這麼歡騰的棠析學姐的照片,小心思被外婆吆喝吃飯的聲音打斷,並得到了某學姐可憐的眼神:我這邊老底都快被你知道完了,好不公平呀。
一桌飯是少不了魚的,醋魚倒正對了裴清的胃口,還有好幾樣裴清愛吃的,紅燒排骨,百合蓮子湯,她都快懷疑外婆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了。
“阿析來時跟我說了幾道菜,說小裴你喜歡著呢!”外婆不住地往裴清碗裡夾菜,生怕她餓著。裴清低頭偷偷瞄了眼棠析,那人正不緊不慢地小口扒著飯。不喜歡吃蝦的人可能只是懶得剝罷了,裴清手腳利索地剝好一疊蝦,推至邊上的人面前,“謝謝小棠姑娘。”
一頓飯吃得熱鬧,有外婆在說話的人就是外婆了,聊東聊西,開頭幾句話一定把你父母姓氏工作家庭住址興趣愛好給問出來。這人與人之間起初建立的第一映像是至關重要的,其他人要這麼問她,她一定覺得對方煩人得很。後來覺得這種東西應當叫愛屋及烏。
外面得大紅燈籠高高掛,一彎殘月從西邊爬上來,天邊絢麗的晚霞漸漸褪去。外公坐在堂房裡雕著手頭的東西。
“阿析外公啊,年輕時是個玩玉的好手,後來那時代動蕩嘛,就教起了書,這手藝還留著呢。不過沒那麼多玉給他雕,也不想幹這行,就時不時在河邊挑些圓潤的石頭雕著好玩,送給鎮上這些小子丫頭們,那些小子丫頭玩的時候就順便捎一些好看的石頭回來,每晚上必須坐那兒一兩個小時呢。”外婆抱著一床被子路過,對趴在窗外的人兒說道,“怎麼不看電視了啊?”
“外婆,我幫你抱。”裴清看到後面抱著一床被子留她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的棠析,心裡頓時慌張起來,該不會是兩個人一起睡吧?!
“小裴啊,你們倆小姑娘睡一塊兒成吧?這宅子大,客房也多,就是怕你一個人睡害怕,沒人說話。”外婆沒拗過裴清,引著人到一間門上貼著粉色小兔子卡片的門前,推門進去,瞧見的便是貼著粉紅色小花桌布的房間。
“這麼,少女心啊……”裴清想起了她那個幹幹淨淨十分簡約的臥室。
“都是舅舅給她整的,小時候喜歡著呢,現在你看看她,臉上哪裡是喜歡兩個字。”
裴清回頭望棠析,果真是一副無欲無求怎樣都行的模樣,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後悔?就像趙雲泊高二回顧她初中發的那些說說時的模樣。
“累了嗎?”棠析鋪好被子,瞅了一眼粉紅色的床,抬頭望裴清道,“這裡不是我做主的,你看,我也是客。”
打地鋪肯定是不行的。兩個玩的好的女孩子睡在一起本來就沒多大的事。
“還想去看一下外公雕石頭。”裴清道。
“怎麼?小裴對這個感興趣啊?”外公喚趴在窗戶處的兩人進來,“不過最多是老頭子我雕來送你了,但你想學的話我也教你那麼簡單的幾下。”
這種手上翻花的東西哪一個不是天賦加上小時候的勤學苦練搞出來的。
“外公,不用啦,我手上的東西搞不好的。”裴清趕忙擺手道,“初中的時候這手受過一次傷,像雕東西這樣子手要靈活的我幹不來。”
裴清只是隨口說著,棠析的神色確是瞬間一變。
“棠析學姐,怎麼了啊?”裴清被這突如其來的眼神瞪得有點害怕。
“沒有,想起以前外公教我跟他學這個,我非不幹,現在有點後悔。”棠析拿起桌子上的一塊玉石,在手裡摸了摸,仔細瞧了一眼,道,“不過選玉的眼光還成。”
“你這丫頭,這玉不會雕,選玉的眼神倒跟你舅舅一樣毒辣,我這幾塊裡最好的都讓你挑著了。”
“外公,你別說的這麼像古玩城裡忽悠大叔大嬸的口氣好嗎?”裴清小心放下玉,又笑起來,好像剛剛那一瞪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裴清的注意力在那雕著的石頭上,市場上那些買東西的店家確實都是這樣忽悠人的。
“嘿,不跟你計較。”外公偏頭問裴清,“小裴,外公雕個花紋送給你。”
裴清哪敢收,慌忙擺手,“不用了外公,我就是覺得新奇看一看。”
“倆小姑娘,困了沒啊?老頭子你不看看幾點了!”外婆一晚上竟是忙忙碌碌的,此時又來催睡覺了。十點對老人家來說真的很晚了!
就是一塊兒睡覺有點尷尬,各玩各的手機更是尷尬,不說話肯定也是尷尬的。
“棠析學姐,你睡著了嗎?”兩人睡得隔了好遠,當然只是裴清單方面睡在比較靠外的地方,棠析十分正常地躺著。
“沒有。”棠析閉著眼睛道,“認床?”
“沒有。”裴清縮在床邊邊上,睡是不能先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