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瞄一眼,幫著拉回棠析的手,李明秀同志的兒子,她大哥今年26,單身未婚。21歲大學畢業,24歲讀研完畢,現在市醫院做醫師助理,身高一□□,長得像那黑社會老大,家裡也還有幾個小錢。條件這麼好,就沒見談過戀愛!李明秀同志現在深深後悔當年阻止了兒子的早戀。於是落得個現在看到漂亮端莊的姑娘都要對人溫柔的習慣,萬一這可以成為她未來兒媳婦呢!
“阿姨,你先幫裴清處理一下臉吧。”棠析終於抽回手,沉聲道。
李明秀同志嫌棄地看了裴清一眼,伸過手去摘口罩,“起痘痘啦?還是過敏了?”扯下口罩的一剎那,宛如自己辛辛苦苦養了十八年的豬被隔壁王屠戶殺掉時的悲痛欲絕,五個手指頭印、一塊破皮的口子和微微腫起的臉差點沒把李明秀同志眼淚逼出來,“小陳!!!收拾東西跟老子出去砍人!!!”
從診所裡竄出那天夜裡拎著包的小陳同志,此時拿著一個鐵鍬。
“先放著,待會去!給你明玉阿姨打電話!”李明秀同志對著小陳同志嚎道。
“姨!”裴清趕忙阻止,“不許給我媽打電話!”
李明秀同志望著這不對稱的臉,幾乎聲淚俱下,“寶啊,快進來,姨給你上藥,不痛了啊。”裴清享受著貴妃待遇般被扶近了診所的躺椅。李明玉同志彎著腰將冰袋敷在躺著的人臉上,聽見裴清“嘶”一聲,李明秀同志就想在家族群裡群發訊息,她老李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家!
“臉癢也不許摸,不許碰!忍一忍聽到沒!”李明秀同志轉頭紅著眼睛看著棠析,宛如託孤一般,“這位姑娘,你盯著她點,一定不讓她撓!”
李明秀同志去招呼小陳同志了,消炎藥,煮雞蛋,去買點菜,清淡一點給藥清淡,小陳同志乖巧地點頭。
裴清瞧著棠析一直盯著她,眨眨眼淺淺笑道:“我姨她過分擔心了,其實先冰敷再熱敷,塗點消炎的藥就好了。”
棠析起身將冰袋弄正,尋了個抱枕給她墊著無處安放的手。若仔細瞧,便能瞧見這人眼圈也是紅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診所裡消毒水的氣溫燻得。
“棠析學姐。”裴清喊道。
“你姨嘴硬心軟,疼你的很。”棠析將那人滑下來的點子由往上挪了挪,“有人擔心很好。”
棠析又看她,“但是讓人擔心不好。”
裴清以為這是在責怪她不懂事小孩子脾氣意氣用事了,趕忙說道,連手都想跟著一起解釋,“我是想去扶那兩個人,然後他們,”
“你一個女孩子又打不過別人,以後能不能不參與到這種事情中去!”一直少言寡語的棠析突然嚴厲地說道,眼睛一下子睜紅,“那個叫林久安的在邊上,你裴清又在邊上,她趙雲泊多大能耐能完好無損地一下子護住你兩個人?”
裴清嚇得一個激靈,臉上的冰袋就要往下掉,被面前的人一下子扶住。棠析冷著眼看她,裴清生怕她再說一句動什麼動。自認為是個臉皮挺厚的人,平時跟趙雲泊吼來吼去,跟李明秀她們每個正形,現在卻因著這空氣中的低氣壓委屈地想哭。
裴清咬著下嘴唇,“對不起,你別生氣了。”
棠析看著那人巴掌點的臉一半白一半紅,眼眶裡打轉著淚水,重重地嘆了口氣,內心百轉千回,我沒有罵你啊,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氣我自己,你別哭了,小朋友。
“裴清,下次保護好你自己好麼?我會擔心的。”棠析拿著面巾紙低頭給她擦著那忍不住大滴大滴掉下來的眼淚,突然間想低頭親一親她的眼睛,立馬退回到位子上,“我沒有生氣,但是你記得我說的話好不好?保護好自己。”
診所裡有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有藥香,還有花圃裡清新的橘子葉的氣息,混在這空氣中讓人覺得她那光年之外的愛情這種好像下一秒就要破窗而來。
棠析起身拉上淡藍色的窗簾,裴清盯著她的後背,春夏秋冬四季輪轉的光陰裡從來沒有哪一次的背影像這樣靠得觸手可及。
略沉默的空間被手機鈴聲打破,棠析看了眼來電人,眉頭不自覺地沉下來,握緊了手機對裴清說道:“不要再把冰袋弄掉了,乖乖躺好,我出去接個電話,五六分鐘就回來。”
裴清還未及點頭,便見人匆匆掀開簾子出去,什麼人打的電話啊,這麼著急,裴清摸了摸臉上地冰袋,回過神想。不過,似乎這小診所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隱隱約約能聽到許多,這不是我故意聽的,裴清糾結地閉上眼睛,裝作看不到也聽不到。
“媽。”棠析站在花圃旁,朝電話那頭的人喊了聲。
“嗯,一切都好。”棠析撚了片桔子葉,“你和爸都好嗎?”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接下來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院子裡的人輕輕嘆了一口氣:“媽,出國的事我再考慮吧,先這樣吧。”
棠析閉著眼感受著這院子裡的寧靜,重重地舒了一口氣,她的母親與父親由於工作原因,常年分居。現今可遇不可求,兩者都有了在英國停留三年的機會,便想著讓棠析出國留學,一家三口便團聚了,這本是件在她心裡篤定已久的事,但現在她有點猶豫了。
棠析輕輕掀開簾子進來時,躺椅上那人竟然安安靜靜地睡著了,手還乖乖放在冰袋上,似乎真怕它掉下去惹人不開心。進來的人彎起眉眼笑了笑,就像那被微風輕拂的湖面,她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睡著的人身上,坐在一邊的木椅上。
涼風從透過開啟的窗戶帶著滿園的清香飄進來,那睡著的人唇角向上翹著,坐在木椅上的人靜靜默默地看著。藍色窗簾被清風捲起一小片,那陽光就尋了縫隙鑽進來,落在桌子上撒了零星的小光圈,就像從窗外經過時看到在午後夏日裡昏昏打盹的人哈欠連天時眼睫毛上潤濕的淚珠。
裴清醒過來的時候,臉上的冰袋已經被取下來了,隱隱約約還殘留著點藥香。她抓著手裡的衣服坐起來左右環顧,最後低下頭很懊惱的樣子:“走了啊?”
“欸?裴清妹妹你醒了啊?”拿著吊瓶的小陳同志掀開簾子進來,一臉呆傻地說道,“你睡著啦,那個小姐姐在你這邊坐了一個多小時,照看你呢。明秀阿姨她本來幫你配藥煮雞蛋來著,然後對街王大伯的孫子突然發燒了,阿姨就那邊急診去了,剛才弄好,正好差不多時間就幫你塗了藥,剛才又去那邊換藥了。不過你臉上的紅腫差不多消下去了,估計明兒就能全消。”小陳同志像寫檢討把這一系列事件按著時間順序複述出來,“明秀姨可生氣了,她說等王大伯那邊弄好,她就帶宋澈哥一塊兒去學校找你們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