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鬼芳重出五洲。
明燭仰頭瞧著那龍飛鳳舞的石碑,輕輕嘆了一口氣,伸手在一旁枯死的巨大槐樹上點入一道靈力,那早已經沒了任何生機的樹枝卻恍如枯木逢春,不過片刻便重新抽條發芽。
明燭微微仰著頭,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嘗試著吹了兩聲,槐樹葉本就薄軟,輕柔用力吹出來也吹不出什麼曲調,但是明燭不知是哪裡來的天賦,竟然將一片葉子吹出了一曲悲傷哀婉如同輓歌一般的調子,配合著面前的黃沙漫天莫名的貼切。
那簾眸子沉沉地聽著他吹完,才淡淡道:“勞煩你這一個月隨我奔波了。”
這一個月明燭都隨著鬼芳剩餘的妖修一起在地底的鬼方布陣——當年為了守護地脈而殉葬的幽魂們不能見日光,若是暴露在日光內不出片刻便會煙消雲散,而明燭恰好是身負死氣的妖修,所有便帶著人在鬼芳的底下用死氣和著血畫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法陣若是完成,當鬼芳城升到地面時,法陣便會生效,能讓這些幽魂生活在青天白日下而不會魂飛魄散,只是此生卻不能再出鬼芳城了。
幽魂們十分看得開,聽到這個連聲道:“反正我們此生也沒打算再出去了,沒關系的。”
明燭這才沒多少心理負擔,開始日複一日地畫法陣,整整不眠不休畫了一個月,這才終於趕在鬼芳城出世之前將法陣完成。
因為頻繁的勞累和失血,明燭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都消失個無影無蹤,整個人瘦的讓人心疼。
明燭自己倒是沒覺得辛苦,他眼底有些青痕,淡淡道:“不妨事,這些年你一直都在照料我,我也想要為你做些什麼當做報答。”
那簾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要走了嗎?”
明燭抿了抿唇,知道那簾聽出來了他話中之意。
“是。”
那簾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但是也沒有挽留,他深吸一口氣,道:“要去降婁?”
明燭一歪頭,道:“應該先去日照……百劍山一趟,到時候再和周負雪一起去降婁吧。”
那簾道:“好,那有時間記得來鬼芳看我們。”
明燭笑了笑:“那是自然。”
“要我送你過去嗎?”那簾想了想,“這裡沒有行鳶臺,若是你禦風過去指不定要走多久呢。”
明燭搖搖頭,道:“不必了,仔細想來,我自出生以來,似乎還沒有好好看過五洲的景色,索性趁這個時候賞賞景色吧。”
他都這樣說了,那簾也沒有多言,他想了想,還是走上前,一把將明燭輕輕抱在了懷裡,手在他後背上拍了下,低聲道:“好好照顧自己。”
明燭道:“我知道,你也是。”
兩人又說了幾句,明燭才轉身離開了鬼芳。
落日如圓盤,斜斜落在一望無際的漫天黃沙上,那簾看著那消瘦的身影一步步走向遠處,眼眶微熱。
“保重。”
明燭緩慢地走在沙海中,還沒走上半個時辰就開始後悔了。
他心道:“我方才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不讓那簾送我?賞景色?賞個鬼,再賞就要把自己賞死了。”
明燭本就勞累了這麼多日,身體早就受不了,走了一會就雙腿發軟地坐在了沙地上,神色懨懨。
“蒼天啊,”明燭喃喃道,“我日後再也不信口開河胡言亂語了,來個人救救我吧。”
他身體微微搖晃,啪嗒一聲倒在了沙地上,有些睏倦地緩緩闔上眸子打算睡一覺,在視線墜入黑暗的一瞬間,恍惚間似乎瞧到了一個人正逆著光朝自己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