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宿?”
“宿氏一族,可算天命窺天機,但是相應的,定會付出一定的代價,所以宿氏一族往往短命薄福,迫不得己歸隱山林中,不問世事。”那簾說著,笑了笑,道,“說起來你和晏雪玉也算是同族了,你血脈中的有些許預算天命的靈力,而他……唔……”
那簾換了個說法,道:“他在幾百年前,窺探了天機。”
明燭有些頭大:“你先等一等,若是我沒有聽錯的話,你的意思是,我師弟他已經好幾百歲了?”
那簾道:“對。”
明燭立刻否認:“不可能,雪玉到日照的時候我記得很清楚,當時的他不過十歲,只是個孩子。”
“那是因為他當年窺探了天機的緣故。”那簾道,“而那麼多修士大能之所以攻打鬼方城,他便是罪魁禍首。”
明燭呼吸一頓。
宿氏一族的血脈極其特殊,而千百年前便在旁支出現了一個可窺探天機的人,但是晏雪玉一生只窺探了一次天機,便雙目俱毀,跟著他眼睛一起毀的,便是整個鬼方城。
“晏雪玉當年窺探天機,不過百年,整個五洲靈力會迅速枯竭,山河破碎,高山將傾,唯有鬼芳地脈可救。”那簾說著,冷笑了一聲,“便是他這一句話,讓我鬼芳血脈幾乎斷絕,地脈也被人毀壞剝離鬼芳,成為那一片寸草不生的陷落之地。”
明燭愣了半天,滿臉的不可置信,許久之後才啞聲道:“那……那他為什麼……”
那簾知道他想問什麼,冷聲道:“窺探天機,雙目俱毀,將窺探的未來之事說出來的報應罷了,我查到他當年直接昏睡,被宿氏藏起來百年,直到幾十年前才被歸寧救醒,因宿氏早已不存於世,歸寧便將他帶回了日照撫養長大。”
明燭深深吸了一口氣,連呼吸都在顫抖。
那簾冷冷道:“所以,今日之人哪個人我都可以放過,惟獨他不可以,你答應過我不會幹涉我找任何人尋仇,就要遵守諾言,我殺了人,修複地脈後便會帶著族人回到鬼芳,和五洲不再有任何牽扯。”
明燭嘴唇都在抖:“你……”
那簾走上前,輕輕撫了撫他的額頭,低聲道:“不諱,你要攔著我嗎?”
明燭怔然。
那簾道:“我可以放過歸寧,放過周明重,放過你想要救的任何人,但是晏雪玉,我必須要他死。”
明燭喃喃道:“但是我不想救任何人……我、我只想救他啊……”
那簾神色未變,輕聲道:“你要和我站在對立面嗎?”
明燭啞聲道:“我只是……”
那簾打斷他的話:“你若是想要阻止我,我便不會在堅持不牽扯到無辜之人的做法,屆時我會將所有五洲的人都攪進這趟渾水裡來,既然人類所有人都在相傳鬼芳妖修作惡多端,那我便做給他們看。”
他摸了摸明燭的側臉,聲音輕柔道:“你真的要為了一個人,將那麼多無辜之人牽扯進來嗎?”
明燭還是遊移不定。
那簾看著他臉上的掙紮,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笑了起來,他柔聲道:“萬千人命在你看來,都比不過你任何一個師弟的一根毫毛。明燭啊,我到底該說你無情,還是有情過了頭呢?”
不,他只是對自己在意之人有情,對眾生無情罷了。
明燭哀求道:“饒他一條命,我把什麼都給你。”
那簾笑了:“你有什麼?”
明燭無言。
“乖。”那簾輕聲道,“你想要摻和便摻和,想要袖手旁觀就旁觀。你知道的,我就算殺了所有人都不會動你的。”
那簾笑著道:“你有為所欲為的資格。”
明燭從未見過他這麼冷靜的神色,愣愣看著他。
那簾這才直起身,淡淡道:“周負雪應該要到了,我讓他過來陪你。”
明燭剛想要叫住他,那簾就推開門走了出去,只給他留了個有些黯然的背影。
很快,周負雪匆匆進來,看到明燭慘白的臉色,頓時在心裡先把自己罵了一通禽獸,他迎上來,道:“師兄,你還好嗎?”
明燭額角全是冷汗,不知是被嚇出來的還是難受出來的,他愣愣看著明燭,恍惚間似乎想起來了當年所有人都在說沈紅川必死時的那種無能為力。
明燭茫然地心想:“我空有一身震懾天地的靈力,卻還是連一個在意的人都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