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歸寧猛地張開眼睛,幾乎是冷厲地看著他,道,“我的徒兒在五十年前就死在了蔽日崖,無論他長得再像,也絕對不是明燭。已死之人分毫未變重回世間?我無論如何都不信,你讓他盡快離開日照,否則就不要怪我無情了。”
周負雪有些著急:“師兄!他真的就是大師兄,負雪發誓……”
“你發誓有什麼用?”歸寧厲聲道,“現在首安城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無數妖修從蔽日崖上來,侵佔了城池,肆意屠殺大能修士,那簾揚言要將當年所有參加過圍攻鬼芳的人挫骨揚灰,你就不怕他是那簾派來的妖修,偽裝成明燭的樣子來欺騙你們嗎?你真的要為了一己之私將日照山那麼多弟子置身危險當中?”
周負雪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退一萬步講,他就算是明燭,但是未免回來的太不是時候了,竟然和妖修一同入世,難道你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歸寧真人字字如針,狠狠紮在周負雪心上,他甚至有一絲後怕,幸好……
幸好沒有將明燭直接帶來這裡,讓他親耳聽到這些話,否則他又該如何悲傷?
周負雪怔怔看了歸寧一眼,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離去。
等在日照門口的明燭恍惚中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往日照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歪了歪頭。
明燭不知道自己內心到底是什麼感受,他的一切喜怒哀樂都彷彿蒙上了一層灰白的霧氣,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
“見到了師父,我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比較好呢?”明燭疑惑地心想,“先行禮?或者,直接撲到他懷裡哭一哭?”
他回想起來當年自己經常恬不知恥地撲到歸寧懷裡肆意撒嬌的模樣,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有些無奈,又有些羞恥,無法想象當年自己到底抱著什麼心態做出那副嬌嗔模樣的。
雨越下越大,他也不去遮,微垂著頭似乎在拼命思忖,很快,日照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明燭循聲望去,就看到明浮華一身白衣,渾身是水地朝自己走來。
明燭愣愣地看著明浮華朝自己走來,似乎愣在了片刻,接著那層霧氣似乎被一隻大手緩慢地抹去一塊,被他埋藏了幾十年的情感從那個缺口處緩慢地流出來,將他幾乎凍成冰石的石頭燻得一陣脹痛。
明燭的手垂下,雨水簌簌而下。
明浮華走的很快,幾乎是瞬間就到了弟子階下,愣愣地看著他,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上有些異樣。
明燭大概是被那些突如其來的情感弄得渾身不對勁,沒有看出來她的異樣,他全身發抖,雙腿微微抖著朝著弟子階走下。
十二層弟子階幾乎將他畢生的力氣都花光,在走到第六層時,下方的明浮華突然倒吸一口冷氣,一抬手,將一把長弓握在了手中。
那把弓,是明燭當年費盡千辛萬苦尋來的,當時送給明浮華時還得到了她難得一個微笑。
明燭瞳孔微微放大,一股酸澀湧上心頭,他聲音有些哽咽,一聲浮華還未叫出,接著就看到那被自己奉如珍寶的妹妹輕輕拉開弓弦,眼睛眨都不眨地朝自己射了一箭。
明燭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後才後知後覺地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的羽箭,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很快,明浮華就眼睛眨也不眨地再次射來幾箭,胸口、肩膀、腹部都被射穿,血緩慢落了下來,融入地面的水霧中。
明燭感覺到一股股劇痛從身體中湧上心頭,幾乎將他淚水逼出來,他愕然看著明浮華絕美的面容,茫然道:“浮華?”
明浮華將弓放下,眸子如冰,冷冷看著他,輕啟薄唇,道:“你……”
明燭身體搖晃了一下。
明浮華道:“你這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