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娣安不耐煩地將花盆裡的水甩出來,將蔫噠噠的花搬到了走廊上,才風一般沖了出去。
他剛出了不知雅的門,對面聞弦居的院門突然開啟,周負雪撐著傘快步走出,原本欣喜的神色瞧到沈娣安頓時冷了下來:“怎麼是師兄?大師兄呢?”
沈娣安道:“他一直沒回來嗎?”
周負雪也愣了:“我以為他在你那治傷。”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朝著日照大殿跑了過去。
他們料得不錯,明燭從晌午到了日照大殿後便被暴怒的歸寧真人謾罵半天,以帶弟子擅闖廢劍冢之由讓他跪在大殿外反省,沒有掌教之令不準起身。
明燭對罰跪一事早就駕輕就熟, “哎”了一聲顛顛跑到大殿外撩袍下跪,順便將沈娣安的傘撐在地上遮風擋雨,看他這副模樣倒不像是在罰跪,反倒是在賞雨。
歸寧真人在殿內瞧到他竟然恬不知恥地打傘,手裡抓了個東西立刻想要扔過去,卻被歸何攔住了。
“師兄,你罰罰他讓他多漲點記性就行了,沒必要這般嚴厲,”歸何唉聲嘆氣道,“你也知道他背後有傷,若是碰了水恐怕會傷上加傷。”
歸寧真人冷聲道:“他擅闖廢劍冢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會傷上加傷?你不必替他求情,若是再不嚴加管教,再過幾年他指不定就要翻天了。”
話雖這麼說,他還是將手中東西放了回去,沒再說那打傘的事情。
沈娣安和周負雪到的時候,明燭依然保持著跪坐的姿勢,手捏著傘柄,臉色蒼白一片,身體都在微微顫抖,彷彿下一瞬就要倒下來。
周負雪瞳孔一縮,扔下傘一把撲了過去:“師兄!”
明燭原本昏昏欲睡,被他這一虎撲給撞得差點仰倒,整個人也清醒了些,他單手攬著周負雪入懷,另外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道:“這麼大的雨怎麼不在房裡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麼?”
周負雪紅著眼睛不說話。
沈娣安臉色難看地盯著紅燭身下被雨水沖刷一片的鮮血,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冷得,咬牙切齒道:“你又散了什麼德行得罪師父了?這回要跪多久,你身上的傷必須要盡快治,要不然,你就等著讓人來給你收屍吧。”
明燭隨意擺擺手,道:“還不是因為我闖了廢劍冢的那點破事,師父現在還氣著呢,指不定要跪到明天早上,你先別管我了。”
沈娣安:“你!”
一直撲在明燭懷裡的周負雪突然站起了身,悶頭跑到了大殿門外直接跪下,顫聲道:“求師父網開一面,饒大師兄這一回!”
明燭:“哎,你這孩子……老十,你快把他帶回去,別來這裡裹亂了。”
歸寧真人的性子明燭比誰都要清楚,雖然平日裡看來懶散清冷,但是骨子裡就是個執拗固執之人,別說一個周負雪了,就算是整個日照的弟子都來下跪求饒,他也肯定不會放過明燭的。
果不其然,大殿裡傳來一聲冷喝:“再讓我聽到有人為他求情一個字,那就等著他跪死在外面吧。”
周負雪想要出口的話頓時被噎了下去,他轉過頭,看著明燭朝他伸出手,臉上全是無奈和縱容。
“別求啦,師父不可能收回成命的。”
周負雪眼圈微紅,緩慢站起身,踉踉蹌蹌跑回來再次撲到了他懷裡。
沈娣安見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塞了明燭幾顆丹藥在他嘴裡:“含著,吊命的——明燭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得罪過師父?他對旁的弟子從來不會這般嚴厲,此次廢劍冢一事我也聽說了,全都是因為陸青空你才會誤入其中,還險些把命丟了,怎麼一回來他什麼事都沒有,反倒是你在這裡罰跪。”
明燭像個沒事人一樣,道:“瞧你這話說的,師父若是看我不過去,早就把我逐出日照了,怎麼還會留我這麼多年?別瞎猜了,快回去吧,喏,把小十三也帶回去。”
沈娣安還是不甘心:“可是他陸青空……”
明燭道:“他就是個半大孩子,我當師兄的替他擋一擋怎麼了?哎呦老十你能不能總是這麼斤斤計較,我都沒有多說什麼,你倒是先替我鳴不平起來了。”
沈娣安怒道:“我斤斤計較?我斤斤計較是為了誰?你自己品品你說的這叫人話嗎?”
明燭眼花耳鳴不想和他做無謂的爭吵,只好無奈道:“好好好,我不是人,成了吧?十哥,求求你了,別在這裡吵我了行不行?”
沈娣安瞪著他,心道:“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再也不要管這個廢物了!”
他說著一把扯起不願意走的周負雪,冷哼一聲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