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負雪迷迷瞪瞪地張開眼睛,愣了片刻才發現自己整個正不著地地懸在半空,腳底是漆黑不見底的深淵,一隻手正抓著自己的手腕死死用力,彷彿在想著把他拖上去。
周負雪一抬頭,便對上了明燭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明燭一隻手抓在山壁上的一把劍柄上,一隻手拽著周負雪,正在吃力地把他往上拉,此時見到他醒來,蒼白的臉上面前浮現一抹笑,柔聲道:“沒事兒哈,師兄馬上拉你上來。”
兩人不知道往下墜了多久,腳底的深淵不斷拂來一陣徹骨的寒意,讓周負雪不禁哆嗦了起來。
明燭一直妄圖把他拉上來,但是不知是不是沒力氣了,試了好多次全都無功而返,他勉強安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呢,師兄一定不會放手的。”
奇怪的是,在馬上就要摔死的險境中,周負雪竟然意外得不覺得害怕,彷彿無論在什麼樣的險境中,只要有人朝他伸出一隻手,讓他覺得有所依靠,他就能無所畏懼。
他乖順地點點頭,餘光一掃,這才突然發現明燭抓在劍柄上的那隻手已經全是鮮血,白色的袖子上血紅一片,正在滴滴答答地朝下落著血珠。
周負雪一驚:“師兄,你的手?”
明燭露出疑惑的表情,順著周負雪的視線看向自己吊在上面的手,觸及到那血淋淋的手他自己似乎也愣了,不過很快他便“哎呦”了一聲,滿臉痛苦道:“疼死我了,我的纖纖玉指要廢了,師兄我又少了一項能吸引小姐姐的優勢……”
他這瞬間變臉的姿態實在太過詭異,饒是周負雪滿心都在替他擔憂,還是看出了些許端倪。
那麼嚴重的傷他自己應該有所察覺才對,為什麼反倒是周負雪提起來他才突然注意到一樣?
兩人吊在半空半天,很快明燭的手就開始支撐不住地微微抖了起來,他皺著眉頭,哭喪著臉道:“師弟,對不住,師兄可能要鬆手了。”
周負雪:“……”
周負雪原先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不過話音剛落,他便感覺明燭抓著自己的手似乎鬆了鬆,接著剛才還在說不會放手的明燭低著頭朝著他苦澀一笑,道:“師弟,保重啊。”
說完,他的手一鬆,周負雪直直地朝著黑暗中落了下去。
周負雪被丟下去時臉上依然是滿臉茫然,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離得越來越遠的明燭,不明白為什麼那人上一刻還在信誓旦旦地坦言守護,下一刻卻能這麼輕巧地將自己拋下。
絕境中的救命稻草被毫不留情地割斷,周負雪渾身發冷,只覺得血脈也幾乎被凍實了,痛得他呼吸不過來。
他眼眶中似乎有淚溢位,不過很快便被下墜的沖力激得飛灑在空中,呼嘯風中只能聽到他的一聲微弱的哽咽。
就在他滿心絕望時,眉心突然感覺到一股熾熱鑽出體外,接著一股巨大的紅蓮憑空出現,將周負雪整個人團團圍在其中,將他下墜的沖勢緩住,緩慢落在了地上。
周負雪恍惚間聽到一聲微弱的嘆息,接著眼前紅蓮緩慢枯萎消散,在他身邊散成點點紅光,落地成為一朵朵虛幻的蓮花。
周負雪捂著發熱的眉心,臉色恍然,這似乎是明燭在日照山上點入自己眉心的那股靈力,當時明燭滿臉吊兒郎當地說是見面禮,周負雪原本沒放在心上,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救了自己一命。
難道明燭方才就是想到了這個保命符,才把自己扔下來的嗎?
這麼一想,周負雪原先枯死的心頓時枯木逢春,再次鮮活了過來。
他從地上坐起來,腳底的紅蓮已經全部消散了,周遭一片灰暗朦朧,即使黑暗中什麼都沒有,脫離掌控的感覺還是讓人心生畏懼。
周負雪正在想著要如何爬上去找明燭,耳畔突然傳來了一串腳步聲,明燭手中託著一盞發光的掌心蓮,緩慢朝他走了過來。
周負雪一愣,立刻迎上了前:“大師兄。”
明燭的臉色慘白得有些可怕,他勉強笑了一聲,伸出手摸了摸周負雪的頭,有氣無力道:“沒摔疼吧?”
周負雪搖搖頭,道:“我沒事,你的手怎麼樣了?”
他感覺到明燭身上的血腥氣似乎更重了,連忙抓住他手上的手,看到他那血肉模糊幾乎露出白骨的掌心:“怎麼會這麼嚴重?疼嗎?”
問完他便意識到自己問了句廢話,明燭平時擦破點皮都要哀嚎半天的人,現在連血肉都翻出來,對他來說簡直就算得上是奄奄一息幾乎歸西的傷勢了。
明燭伸手將外袍解下,胡亂纏在了手上,他看起來疼得不輕,齜牙咧嘴道:“這次回去我可得找師父好好邀一邀功,這傷……嘶,夠我修養一年的了,哎對了,看在我傷這麼重的份上,求求你可別在拉著我每天去上早課了。”
周負雪頓時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