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著那片柔軟的發頂,長睫如羽翼般輕顫。
景和的臉上浮現些許動容之色,這少女言辭懇切,情真意切,與她同行的女子更是氣質清冷,似不食人間煙火。他看著那喚作阿水的少年,他的病情竟也同月娘如此相似……
“請進來吧。”
冬寒逝去,殘雪化作潺潺溪流,謝醒還四人在青石川已呆了數日。
“景大哥,月娘要何時才能不喝這又黑又苦的藥啊?”謝醒還託著腮,目光落在廚房裡忙碌熬藥的人身上。月娘自被放回心智始終懵懂迷糊,他們問不出絲毫有用的訊息,景大哥說過月娘之所以能回來是因為她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無法與塵緣隔斷。
“月娘身子弱,如今又有身孕,”景和溫聲道,他目光柔和的看著灶上的藥罐中藥材翻滾:“若是我能代她受此苦便好了。”
自他們四人第一次見到“祂”挑選信徒後,青石川再未有人失蹤,謝醒還一行人便暫居景家,景和是月娘的丈夫,他是青石川鮮少不信仰神之人。
“謝醒還,眼珠子要掉人家身上了。”那個叫景和的人容貌遠不及他,謝醒還卻似被他勾了魂般的。
低沉陰冷的聲音驚的謝醒還打了哆嗦,她回過神來,景和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他去給月娘送藥了。
“路亦浮,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神出鬼沒,”謝醒還沒好氣的看著他,她輕拍胸口:“知不知道這樣很嚇人啊。你我不是已經約定好,若你配合我們在景家行事,待此事了結,再助驚春姐姐尋回記憶,我便隨你去解那因果。”此刻且先將反派穩住,若真要等到女主恢複記憶也不知是猴年馬月了,說不定那時她的任務早已了結。
路亦浮掀起眼皮,斜倪她一眼譏笑道:“倒也未曾想過,謝姑娘竟真這般不禁嚇。”這個小撒慌精——信謝醒還會害怕倒不如信鬼,他初見她時,她可是躺在棺材裡的。
謝醒還蹭的一下站起來向外走去,一見著反派她便冒出一股無名火,嘴這般毒,真是白費了他那一張好皮相!
見少女氣急如炮彈般彈射出去,路亦浮忽地低笑了一聲。
外頭的陽光暖暖的照在謝醒還臉上,她伸了個懶腰,尋了一處樹蔭靜靜坐下歇息。謝醒還低頭忽見草叢中有被壓過的痕跡,蛇的冬眠竟這般快便結束了?
“醒醒,原來你在這。”
莫驚春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眉間神色凝重:“月娘,清醒了。”
待謝醒還趕到時,月娘已然陷入昏迷,她氣息微弱面色蒼白如雪,景和手足無措的抱著她:“你們誰能救救她,誰能救救我的妻子,求求你們救救她,求求你們了。”他眼眶通紅:“我只盼我的妻子無事,求你們。”
謝醒還與莫驚春將月娘小心的扶到床榻上,她的身上帶著一種陰冷之氣,似是從骨子裡透出的寒意,謝醒還打了個寒顫,好冷,是妖氣。姚玉白扶起跪坐在地的景和:“景兄弟,我們能救你的妻子和孩子,但她的身上有一股潛藏已久的妖氣,你能告訴我們月娘在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嗎?”
景和神情茫然:“妖氣?”他的表情忽然錯愕:“靈姬!是靈姬。”
“我阿兄與阿姐正在為月娘祛除身上的妖氣,她已無大礙。”謝醒還將溫熱的茶杯遞給他:“你能同我說說,靈姬是誰嗎?”
景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他感受的手心的溫熱,有些猶豫:“靈姬……靈姬,她是青石川的神。”
“自月娘歸來後,性情大變,她不記得過往之事,只當自己是個孩童,”他抿了抿唇:“也是那時我才發現她已有身孕,月娘有時清醒過來嘴裡也會大喊著‘靈姬,不要過來’的話。”
謝醒還眸子閃爍:“景大哥,你是如何確定靈姬就是妖?”
景和搖搖頭:“我亦不能確定,是你們剛剛說月娘身上的是妖氣,我才反應過來,當日帶走她的神身上亦有這般感覺。”他懇求道:“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妻子,她必定吃了很多苦頭才從那妖的手中逃出。”
窗外的春羽無風自動,一道身影無痕掠過。
謝醒還看著月娘房中鋪著的軟毯與被軟布包裹著的桌角,景大哥同月娘……
“醒醒,你同我們出來。”莫驚春輕輕向她招手:“月娘現在已無大礙了。”
“驚春姐姐,你是說找到了那妖的線索?”謝醒還有些驚喜,手腕上的粉色袖帶也一同舞動:“那我去找符紙!”她要和男女主一同去揭穿那妖的真面目。
莫驚春輕輕拉住她的手:“不行,醒醒,你要留在這裡,你知道的。”
青石川不止一個“神”。謝醒還停住腳步,她不能去。
客房中還帶著些陰冷,桌上放著一壺茶水,謝醒還倚坐在椅子上。
“怎麼,謝小姐被你的阿兄阿姐拋棄了?”路亦浮神色慵懶,語氣促狹:“是因為謝小姐太弱了嗎?”
見他靠近,謝醒還故意抬手揮舞,袖帶如風般抽在他的臉上:“哪來的蚊子竟這般吵鬧?”
她轉過身去卻近距離對上一雙黑漆漆爆裂開的眼眶,饒是謝醒還再好的心性也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