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樂想了想,拂膝跪在陸斜面前。
以一種認罪的方式並膝跪在陸斜面前。
她身形一動,陸斜慣性伸手去扶的動作被她的聲?音釘住。
祁樂垂頸。
“入司禮監次年,我就向陛下?提出在年歲君國?大?祭上做手腳,清整朝堂同時促請先帝擴開西?廠。是我私心想擺脫劉栩監視掌控,推謊說替陛下?手掌兩只皇城內禁軍......陛下?那時拒絕了我,因為?國?祭出差錯,定是責君咎儲,陛下?與東府聲?譽受損、還要冤殺頗多無辜。”
“可寧成十?六年十?月,陛下?尋到我應了此事,便有了寧成十?七年冬大?祭血案。自?上而下?連累數千。”
“陛下?趁次朝政翻湧避去皇陵,我則在司禮監藉此案替他攏權、收兵、蓄銀。只是那年我敗了,先帝並未開西?廠,我以死搏升到秉筆卻?無用。”
“直到去年夏,我故技重施叫幾省隨天災暴亂徹底促成西?廠重立。這樣我送升寧道長入宮,期間若生出意外,我手下?有禁軍可控皇城。我弒君、乘亂絞殺劉栩後,陛下?便會帶人入宮清剿我這逆宦穩固天下?。只是幸好,我並未走?到此境......”
祁樂的一字一句都是陸斜想也不敢想的謀逆大?罪,簡直亙古未有。
陸斜此刻猶如海上狂風暴雨下?的一隻小小扁舟,顛簸翻蕩的叫他緊緊卡在瀕死之瞬。
祁樂垂眸,不敢看人。
“我知道儲君國?祭出事會連累東宮詹事府,從頭至尾我都知道。但此計是我獻、我行、乃至去到陸家府邸宣旨監斬......都是我。”
她在陸斜這麼多年隱瞞壓抑的愧悔此刻騰湧,收不住的淹沒了她整個人。
嗓子變得越發幹涸燒疼,她悄悄咬破舌根潤嗓,繼續道。
“我該死。”
“陸斜,你想怎麼處置我為?你家人報仇,我都依你。”
陸斜頭腦一片渾噩。
所以去年東廠落祁聿......祁樂手中,西?廠落他手上,原就是為?了弒君謀逆做的準備。
那祁樂對他真好,顛天倒地的殺局也不告訴他,是怕牽累他還是想將他放到萬不得已再用?
難怪祁樂從來沒想過活,總是口口聲?聲?道著‘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好厲害,真是好厲害。
不愧司禮監人人道祁樂一聲?行事周全?。
自?己闔家兢兢業業竭智盡忠,竟喪門滅絕在如此小人之手、荒唐之念。他還認賊作父、還心悅血仇、還可笑的想殉她。
陸斜身子僵死,心口遭冰原封禁,呼吸扼停。
赤眸看著眼前伏地窄身,咬牙切齒:“你真是不清白?,手上累累血債。”
為?什麼會她,怎麼會是她。
祁樂跪在她腳前,聞此脊樑塌陷下?去,人幾乎整個伏在地面。
嗓子徹底啞了:“我若一死難消你心頭之恨,你自?去請淩遲,屆時刑臺下?看我被千刀萬剮會不會好點?若還不解恨,你大?可將我挫骨揚灰。”
她想說對不起來著,但這三個字她也無法厚顏無恥說出口。
她對不起陸斜的太多。
害他全?家性命、害他成了閹人、害他認賊作父、害他喜歡上仇人。
每一步她都是眼睜睜看著陸斜走?,這麼漫長的時日?她隻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