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炸了毛的祁聿一下被捋順。
撫上劉栩送來湯碗,她一時?覺得燙手。目光落在指尖,衣裳不知不覺已?經褪了兩件,此刻春衫薄袖籠覆著腕子?,織金紋理也顯眼起來。
她撥弄下湯勺:“好。”
祁聿上午去東廠忙完匆匆趕回宮,許久沒踏進過更鼓房值房,這條路陌生又印骨般熟稔。
門外她退了秉筆職袍革帶,一身素裳踩進了院子?,祁聿直接釘在門前。
與人對望半響才問:“翁父這是做什麼呢。”
院中支著紗帳避日,劉栩沒穿職袍,青驪色寬袍攏身、高挽袖子?,在一張躺榻旁靜靜佇立。
榻旁的矮案上擺了不少?皂莢香料、帕子?跟木梳,地上三桶水一個打好水的銅盆。
劉栩招手。
“過來,我給你?梳洗,二十多年沒做也不知手藝如何,主子?以?前很?是喜歡我替他梳洗。看?我上了年紀後就交給他人了,說是捨不得我長時?間彎腰。”
下午日光太足,祁聿門前一時?迷了眸子?。
輕風掃來,隔壁院子?突然紛飛一片白色花瓣,牽繞起兩人衣擺。
她胸腔緩緩、緩緩震了下。
“欽天監也說去年天象詭譎,今年不會似去年,是個好年。近來春光甚好——你?選的明日?”
這話叫劉栩臉上溫藹裂道口子?,又迅速看?不見。
“你?求了十年等的不就是這日。開心了?”
他在承盤中撿張最吸水的棉麻長巾對折,“來,這個墊著不易浸濕你?衣裳。”
祁聿長長吐口氣,十年的濁氣好似這口洩了個幹淨,周身頓時?輕鬆起來。
她咬定牙:“開心,我開心。”
開心得很?。
終於要結束了。
她走過去正要躺上去,劉栩一隻手撥住她的肩,“還沒墊上,一會兒濕了衣裳脖子難受。”
“哦哦。”她起身坐直,但有躺榻支著,劉栩需要彎很?深的腰才能夠到?她。
她輕輕側眸,“不然我自己來?你好像夠不著。”
劉栩動作頓了一剎便?朝前狠狠塌下腰,伸著胳膊腕子將巾子仔細塞進祁聿修細的後頸,怕一處墊得不仔細一會兒濕了他衣裳。
“你是在怕我辛苦?”
祁聿輕輕搖頭:“沒,我是狀子?尚未收尾,還須翁父今日再添一筆。我求個好,指不定一會兒執筆能多給你?寫上一樁。”
“今日不如再多給我個名字?反正你?自詡不會死,一個兩個的沒差。”
她的長卷今夜回去終於能收尾了。
十年,十年,要結束了。
祁聿此刻很?安心,前所未有的安心。
劉栩從後看?他,一掌就能握實祁聿一個肩頭,筆直的脊樑順著往下腰身更是纖弱。
不禁生疑:“我日日好吃好喝的供著你?,你?怎麼還是這般不濟,長得這麼廋。”
祁聿覺得塞墊好,舒舒服服躺下去,仰面看?見劉栩眼底有些?紅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