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走?,”封辰鈺平心靜氣地說,“事情遠沒到我棄宮而逃的地步。”
“這裡還有一樣東西能夠守住京城。”
——一樣東西?
——一樣東西!
“陛下的天命,”她說,“還在這京城之?中。”
城外的叛軍撞開了門,有人劈裂關門士兵的盾,砍下她們的頭顱。留下的金吾衛和城門軍拼死?阻擋。她們已?經顧不得再去關門,只能用?身體擋上去。
沙袋阻擋不了奔湧的洪水,城門陷落只是時間問題。
而就在這一瞬間,另一支隊伍突然出現在城門外。
她們高舉著?火把,身披輕甲,拎著?官制的武器,如同一條火龍直直撞入封莫淵的軍陣。為首的將領兩鬢斑白,是個從未見?過?的生面孔,不僅是他——整個軍隊不打旗幟,也沒有統一的服制,簡直像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老臣先帝侍衛,錦燕使教習姜守拙!”那白發的老將怒吼,“來勸爾等亂賊回頭是岸!”
封莫淵抽了口冷氣,她當然認得這是誰。當初苦心孤詣地把謝泠養子那個餌丟擲來,就是為了釣出姜守拙,釣出他手中可能存在的那支軍隊。可如今舊緹騎尉謝泠已?死?,他應該已?經心灰意冷,為什?麼卻突然出現在這裡,為聖人效忠?
為什?麼?
沒有人回答,叛軍陣型被這一沖截成兩段。城牆上的守軍調轉弓箭,壓低射角,箭雨朝著?靠近城門的叛軍傾瀉而下。
到處都是金鐵相擊聲,不斷有人倒下去,血水浸透了地面。
“進?城!”封莫淵擦幹濺在臉上的血,對?著?傳令兵低吼。她沒有預料到半路會殺出一個姜守拙,兩邊人數差不多的時候這場戰爭就變成拉鋸戰,如今只有先一步殺入城內,才能從膠著?的戰局中脫離。
城門又被推開了一些,到底還是有叛軍頂著?箭雨沖入城中。留守的金吾衛已?經不剩下多少,敞開的街道就在眼前,可就在這個瞬間,百十著?束袖官服,佩直刀的官差從一旁的巷中現身。
“不良人執法,”為首的男人抽出刀,刀光照亮前方的叛軍,“爾等宵小退避。”
看到同僚,殘留的金吾衛迅速湧至與不良人一道陣線。還有沒在廝殺中丟掉理智的人倉促詢問,不良人平日裡主管追捕盜賊,為何這時齊齊現身?
沒有回答。倒有資歷老的人看著?那為首的執刀男子驚聲:“不良帥韓盧?”
“你?不是早已?死?了半年??”
韓盧身形不動,不曾分給那驚呼聲半個眼神。
“不良帥死?了半年?不假。”
“我不是他,我不過?是聖人禦前的一條看門狗罷了。”
朝著?宮門前進?的金吾衛沒能順順當當走?到門前,隊伍剛剛穿過?長街,便迎面撞上了另一隊人馬。那些人盡是雪青色的勁裝,肩上的銀燕刺繡紋在火把的光下熠熠。為首的女人一身靛青,腰懸令牌,她冷著?臉微微抬手,身後人瞬間散開,拔刀出鞘,將街巷封死?。
“止步。”謝泠說。
金吾衛中隨即有人響應:“我等奉令入宮護駕,爾等何人竟敢阻攔?”
謝泠單手扶住腰上刀。刀鋒推出鯉口一線:“我是聖人禦前行走?,錦燕使謝聽弦,令牌在此。我等奉旨守衛宮闈,若無聖人與監國親王詔,欲闖宮闈者死?!”
話音未落,金吾衛中已?有人突然拔刀。那些混入金吾衛中的杜傢俬兵先一步發難。
謝泠不退不避,錯身閃過?提刀直奔她面門的襲擊者,反手回刀攮入那人胸口。她身邊的錦燕使數人為一組列陣,直直迎上被裹挾而來的金吾衛。
鐺。
謝泠手中刀如月輪,又像是燕子潔白的翎羽,自卸職之?後她再沒有過?如此酣暢的廝殺。
側方來敵橫刀削向?她脖頸,被她劈手開啟,隨即一腳踹在對?方膝窩,調轉刀頭對?著?那人脖子上就是一刀。
“爾等已?犯大錯!”她甩幹刀上的血咆哮,“為奸人所用?!”
這時候有些金吾衛逐漸回過?神,意識到情況好像不對?,她們不自覺向?後退去,而錦燕使們立刻包抄上來,把對?面的一步步壓退回去。
“陛下的天命還在這裡。”站在庭中的封辰鈺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有多少人心甘情願地為那位聖人效死?。
這忠誠鑄成的天命,不可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