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們停下搏鬥,相熟的湊在一起舔舐皮毛上的血跡。各部族的山民們從夜幕裡掙脫出來,拿著武器的女人男人還站在最外層,祭司們保護著身邊的孩子,指揮部民不要放鬆警惕。
夜幕侵襲的時候絳山民一直在與那些半人半鬼的東西作戰,幾乎沒有?人身上不帶傷。現在一時停下所有?人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十幾息的寂靜後?,幾個年輕人撲地一聲坐在地上。
“結束了!”他們喊,“神君勝了!”
這聲音驟然打破盤旋於部族之上的寂靜,更多人放下武器,深深吐出一口氣?之後?跟著大喊。
“神君勝了!”
“神君!”
呼喊聲升高,一直升入瑰麗的紅雲之中,神使們攙扶著彼此?站起來,以或人或獸的形態追著這聲音飛上高空,一直到他們的神明?身邊。
還有最後的仗沒有打完。
高空中那個更近乎於“神”的阿儺察覺到了異狀,她劍尖上的影子忽然劇烈抖動起來,男子的影子放聲大笑,鶴形振翅高歌。他們掙脫了她的控制,彌散成一片明?亮的光。
這光碟機散周圍的夜幕,切斷阿儺來自地面的力量。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孤立無援地懸在天空中。
這時,絳山君開口了。
“這是?我選擇的伴侶。”她說 ,“他無需等待我保全。”
神使們逐漸攀升上來,圍繞在絳山君周圍。自始至終阿儺都沒碰到她的一片衣袖,自己卻?已經陷入頹勢。
絳山君與廓遊之主,與媧皇是?同一位神,她生來就只有?這一副完美?的神軀。可阿儺不一樣,在她殺死絳山君取而?代之之前,她的身軀只能被分成兩份。
接近於神的這一份高居空中,仍舊是?人的那一份落在地上。現在不用想?也知道人的那一份已經死了,不僅死了,連全部的屍骨都落進了絳山君手中。
她收集的那些靈魂,她吞下的那些族人,都在瞬息之間消弭,被眼前的神有?條不紊地送去死者?該去的地方。
阿儺輕輕顫抖了一下。
她現在仍舊有?近乎於神的力量,那些白色的神使在她面前就像是?一群小崽子,她還能大踏步地再走上去,試著再一次與絳山君搏鬥。
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她已經失敗了。
她的神,她的君主,她曾經的庇護者?就站在那裡,平和得近乎於縱容。
絳山君難道不知道自己確實可能殺了她嗎?如果剛剛那隻鶴出了問?題,如果他真的死了或者?不敢走入夜色,如今的局面可能全然不同。
為何她自始至終都是?這樣平和的神情?
像是?為了回應她一樣,絳山君展開手臂。
她注視著眼前這司星的遺民,不帶輕蔑,不帶譏諷:“到我面前來。”
“穿過我的神使,到我面前來,如果你能在我面前站定,我允你刺我一刀,”
那雙榴石色的俯瞰著她,她別無選擇。最前排的神使是?小型的獸,兔子,白鼬,山雀,他們層層疊疊,如同天上與地上一齊飛來的潮水。
阿儺身邊的霧氣?把他們擊落,拍開,他們帶著血墜落在地,又被絳山君的力量修複如初。
再向前一步是?巨大的走獸,他們用爪子,用角,用身體一次一次地撞擊那黑色的霧氣?,每一次都蹭下微不可察的一點,留下細微的裂痕。剛剛複蘇的小動物們一擁而?上,竭力將這些裂痕鑿大。
更向前就是?身披純白衣著的人了,這些人裡有?些陌生,有?些熟悉,作為司星祭司的孩子,她也曾經在林木間迷失過。那時會有?雪白的動物走過來,或許變成人,或許保持著動物的姿態為她引路。現在所有?人都站在她對面,用身軀堵住她向前的步伐。
阿儺想?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