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們沒有?退縮,可黑暗釋出的怪物在增加,不斷有?細小的裂口被撕出來,夜幕蠶食著白色的堤壩。
化狼的青年身上已經掛了不少血斑,身邊的同伴粗重地呼吸著,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剛剛蹦蹦跳跳的那個?影子在一閃身間?被突然攥住,他噫地尖叫起來,身形在雪白的兔子和少年人之間?切來切去。
“神君——”
“救,救救——”
誰都來不及抓住他,誰都來不及救他,在夜色吞沒掉這雪白皮毛的前一秒,日光忽然劇烈震蕩。
一道金色的圓環從神使身後?釋放出來,原本只是虛虛纏繞著他們的金色微光瞬間?強了數倍,這圓環撕破夜色,斬殺太過靠前的怪物,將四周照得明光一片。
變成兔子的少年神使還蜷縮在地上,爪子微微地痙攣。直到一隻手輕輕撈起他,他才尖叫著睜開眼睛。
那是神君的手。
他被撈起來,被順了兩?下耳朵之後?又輕輕放下,白色的浪潮一片片破開,佇立在那之後?的輝光來到了最前方。絳山君抽出了腰間?的王劍,它明亮得簡直像是剛剛鑄成還未蘸火。劍尖抬起,指向眼前的夜幕,沒有?死去的那些面容開始熔化,滴落,崩解。
“速出——”絳山君說?。
“——爾當拜我。”
夜幕動蕩不止,尖叫聲逐漸清晰。那些扭曲的東西分散成很多蠕動的碎片,它們的聲?音反而大了起來。
為什麼!它們問,憑什麼!
為什麼死的是我!為什麼受罰的是我!
暴君!惡神!庸主?!
尖叫聲?越來越高,也越來越少,夜幕即將趨於潰散的一瞬,忽然有?另一種力量覆蓋上來了。
它靜謐,柔和,冰冷,尚未成為另一位母親,但已經是另一位長姊。
狂怒的星星在這撫慰下逐漸安寧,有?一些隱入夜幕,另一些卻重塑了形體。它們變成女人,男人,老人,孩子。變成農人,戰士,書生,官員,所有?人都面目模糊,籠著一層與神使們相反的銀光,如果不仔細去看他們還在流動的輪廓,這簡直像是另一群神使。
站在最前面的那些影子形狀更清晰,臉上的五官也隱約能看到線條。他們穿著與絳山民?相仿的服飾,同樣戴著寶珠與鮮花穿成的珠串,更像是祭司的那部分人身披毛羽,膚帶文身,暗色的星座紋路在他們蒼白的面板上閃閃發光。
有?一個?人從這些影子之中走出來了。
她披著一件黑鬥篷,臉頰被帽帷幕遮住。剛剛從人群中走出時身形平平,只是尋常國土以南人的身高,可隨著她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這副身形開始擴張,有?似龍似蛇的影子籠罩住她,直到她完全站在絳山君面前。這身形已經與神沒有?差異。
來人撩開了面前的垂幕,望向絳山君。那是一張不怎麼惹眼的女性面孔,圓圓的臉頰,很和氣的笑相,嘴角有?兩?個?梨渦。
“我又見?到您了,”她說?,“即使您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今日我為何在此。”
“阿儺。”絳山君平靜地截斷她,“你是司星祭司的女兒。”
這張圓圓的,帶著微笑的臉有?片刻凝滯,然後?她的眼睛彎了起來:“您知道,您居然知道。”
“母獸會記得它吃掉的孩子長著什麼樣的毛皮嗎?”
“……您居然會記得被您驅逐出絳山的孩子叫什麼。”
絳山君報之以沉默,那不是後?怕和理?虧導致的啞口無言,是上位者?審視未完成時的不予置評。雖然兩?人的身高差不多,但龍脈化身仍舊露出俯瞰的眼神,她俯視著這蛇影籠罩的後?輩,終於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