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些,”有人?在他耳邊說,“也?莫要喂太多了,神?妃受不住,已經沒有力氣了。”
“這酒裡沒有曼陀羅,喂不壞人?的,放心。”
聶雲間模模糊糊地聽他們?說話,覺得自己的頭腦已經不太清醒。一股昏醉的愉快彌漫在胸口,讓他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遠遠似乎有人?來了,他的愛人?像一團霧氣一樣從高?處落下?,周邊的人?徐徐跪下?去,只有他朦朧地伸出手來。
怎麼回事?不知?道……
但只覺得很想笑,很想擁抱她?……
……
嘶嘶的蛇聲在陰影處漾開,被懸掛起來的祝芒低垂著頭,喉嚨裡?的嗚咽已經變成含糊的咕嚕。
他這樣已經有好?一會,若不是神?的精神?百倍強於人?,現在他應該早就昏過去了才對。
嘈雜聲從廟門口傳來,混合著歌聲,音樂和?笑聲。一直靜默不動的春神?驟然抬起頭,水霧朦朧的眼?中溢位兩?行清淚。被束縛在一起的手指抓緊又張開,掙得鎖鏈細碎作響,掛在他身?上的寶珠與殘花也?撲簌簌地向下?掉。
“外面要開始了……”腳邊傳來喃喃的聲音,那是跪在不遠處的一個少年人?面容的神?使,祝芒記不清他是頭鹿還是隻鳥變成的。
赤蛇從少年人?的腳踝攀上去,纏住他赤\裸的腰腹,那喃喃聲就突然熄滅。祝芒驟然繃緊身?體,喉間溢位短暫的嗚咽聲,這具神?使身?軀裡?竄起的快\感正順著那些無形的聯系傳達至他的身?軀。
“神?君,神?君!”他哽咽著叫她?,拼命搖頭想要甩開耳邊的聲音。那些笑聲和?歡呼聲已經弱了,另一種聲音破開潮濕黏稠的空氣,清晰地傳達至他耳中。
祝芒情不自禁地開始想象那個白鳥一樣的男人?是如何被放在錦布上,他的神?君是如何剝開那身?華麗的祭袍,指尖陷入凡人?溫熱的皮肉之中。
明明……您也?這樣……對待過我?……
他仰起頭,脫力地抵抗著被分享至身?軀的快意。記憶從痛苦中生發,越來越清晰。他記得第一次參加大祭時,自己全然不知?道那是什麼。那時他身?穿降臨人?間時會穿的華貴禮服,站在絳山君身?邊俯瞰著她?的子民。
那時他想的是他會和?她?永遠在一起,他也?會因?為愛而賜福於她?的絳山民。
可轉瞬間他就被按在了祭臺上,雙手被赤蛇捆縛起來。被他俯瞰過的絳山民們?站在祭臺邊,千萬雙眼?睛注視著她?扯開他身?上繁複的衣衫。
他惶然地閃躲,哀求,在人?群的歡呼聲中向後弓起身?體,雙腿因?為歡愉和?痛楚而不斷顫抖。
那時明明屈辱,恐懼,發誓一結束就要離開,為何現在到了每年春天都苦苦守候她?醒來,幻想她?再用他舉辦一次祭祀的地步?
好?嫉妒他,好?嫉妒那個凡人?,那個生命力都算不上強,只有一身?伶仃的骨頭的凡人?!他憑什麼在她?的懷中喘息?他憑什麼被她?親吻擁抱?殺了他!用帶毒的花醉死他!用藤蔓勒死——
——可是如果殺了他,神?君就再也?不可能多看自己一眼?了。自己就連踏入絳山的資格也?沒有了。
如果殺了他,神?君也?會悲傷,自己又怎麼敢讓她?悲傷呢……
有水聲滴落在他腳下?的地磚,祝芒被懸掛的身?體開始震顫,那些矇眼?蒙面的神?使已經有支撐不住伏在地上的,廟宇內細碎的嗚咽聲逐漸變高?,失控的哭聲和?尖叫蓋過了其他的一切。
“我?不想,我?不……”祝芒咬住嘴唇,“我?只想在您手中這樣……神?君!”
哀求無人?理會,海嘯般的沖擊刷過他的腦海,一瞬間束縛他的鐵鏈錚錚作響,他被吊懸著劇烈顫抖,堆疊在腳尖下?的落花受春神?力量瘋長,它?們?濡濕的花朵沉沉垂下?。
“啊……”,最終連成一片白茫茫的水霧。
外面的絳山民們?開始唱歌了,他們?歡呼著祭祀完成,今年依舊有溫潤豐沛的雨水。
在白茫茫的雨霧中絳山君用身?下?的彩布包裹住已經失神?的聶雲間,向著林間走去。
身?後的雨中似乎有短促的呢喃,懇求她?回頭再看一眼?。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去看是誰在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