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帶來的所有人都在我?的控制下,”她說,“殺不殺他們,由你我?決定。”
拉涅沙咳嗽了一聲:“我?父王死了?”
“沒有,”她說,“但我?不認可他。”
拉涅沙閉上了嘴,眼前這張年輕女性的臉慢慢靠近,她的眼睛裡?明顯有非人的神色,可不知為何這樣的注目卻讓拉涅沙有些安心。這副身軀被無數人注視過?,這個名字被無數人稱呼過?,她是大?巫,是神使,是王女,每一個稱呼都指向她身後更強悍的那個力量。
她有能力榷取這種力量為自己所用?,所以那些人也尊重著她這個人本身。可一直以來她想要的不僅如此,她是想要成為那種力量本身,想要將?王與巫的權合為一體,把握在手中。
如今在這中原的龍脈眼睛裡?,她看到了對立者注視王的眼神。
太誘人了,即使是想一想她就不住地?戰慄。
然而下一秒,拉涅沙就發出一聲驚恐嫌惡的尖叫,猛地?閉上眼睛扭過?頭去。
“你看,我?提醒你閉上眼睛了,”封赤練說,“你居然知道懼怕慾望,你果?然是一位王。”
“但你太年輕了,已經來不及了。睜開眼睛,看著我?吧。”
拉涅沙原本是放鬆著四肢任憑蛇尾卷著的,現在卻拼命別過?頭去在蛇身中掙紮,封赤練平心靜氣地?等她掙紮了一刻,一刻半,然後伸出手溫柔地?把她的臉頰正?回來,撫開她緊閉的眼睛。
“沒事?的,”她說,“我現在還不會毀掉你。”
這麼一小會的功夫拉涅沙整個都濕透了,她汗涔涔地?仰在蛇尾上看著她,後背的燒傷結痂因為剮蹭而開始滲液。她又看到那雙眼睛了,它?平穩而堅決地?捕獲她,將?她投身一個巨大?的懷抱中。
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什麼動物的幼崽,母親正?在巢xue中徘徊,聞嗅每一隻崽子是否健康。她會竭盡全力保護她認為合格的那些孩子,也會咬死她認為不合格的孩子。
逃不掉,說不了謊,躲避不了,拉涅沙絕望地?向著這懷抱沉下去。
“你會降嗎?”封赤練問,“為了能讓你的族人倖存,你會在我?的旌旗前跪下發誓忠誠於我?嗎?”
拉涅沙急促地?抽了一口氣。“會。”她說。
“你會背信棄義,蟄伏直到恢複力量,然後再度反叛嗎?”封赤練問。
被蛇尾卷著的身軀又掙紮起來了,她臉上有些苦楚的表情,寒魁的大?巫極力想要鬥爭,但最後還?是屈服於注視。
“會。”她說。
說出這話之後拉涅沙反而放鬆下來,最應該遮掩的部分已經袒露出來,別的她也沒什麼好?掙紮的了。
蛇尾巴尖輕輕戳著她的手心,她聽到那位神靈在嘆氣。
“不行?,”封赤練說,“我?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好?好?想想,想想有什麼辦法能夠保證你們不會再覬覦中原,我?給了你足夠的寬容,你也得努力。”
她真的沉默了,就這麼抱著拉涅沙,好?像對?方想在這具蛇軀的環抱下睡一會整理整理思緒都沒關?系。但拉涅沙沉默的時間很短。
“我?知道你是神,”她說,“我?知道再來一次寒魁也不可能戰勝你。但我?不可能阻止他們,就像父王不可能阻止這次開戰。”
大?巫的頭腦很清楚,所以她甚至沒讓沉默和苦思折磨她。
還?會再開戰的,拉涅沙說,會一直打下去。
“因為寒魁人與中原人看起來都是人,其?實比鳥與蛇的差別更大?。在你們眼裡?我?們是野獸,在我?們眼裡?你們是家畜,僅此而已。”
“那我?就只能吃掉你了。”封赤練不無惋惜地?說。
纏繞在身上的蛇軀驟然收緊,拉涅沙哀鳴一聲,臉上卻沒有什麼恐懼的神情。
她一開始就猜到是這個結局,寒魁不可能真的臣服於中原,這件事?她知道,這居於人身中的龍脈也知道。
她只能吞噬她,如同這片土地?吞噬寒魁。
那條蛇影突然變得非常巨大?,它?張開嘴銜住拉涅沙,仰頭把她含進嘴裡?嚥下去。溫暖的黑暗包裹上來,她感到一陣窒氣,身體的形狀開始緩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