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在我所棲的地方,這樣?的血裔也很少見。”
少年人腳下的影子開?始改變,巨蛇掙脫人形的輪廓,昂起?脖頸將阿珀斯蘭的影子圈在當中。
少女的眉眼間浮現起?淩厲,一股威壓沉沉落在阿珀斯蘭肩上。他搖晃了一下,勉強沒有跪。
“我為絳山府君,中原之龍脈。若是鳳鳥入主中原,我就是祂將成為之物。”
阿珀斯蘭的眉頭?蹙起?來,保持著站姿對他來說像是酷刑。難堪的痛意像是一把?鈍刀自下腹割上去,他不得不集中精力才能讓自己所說出的話連貫。
“你殺了祂。”他說。
“不錯,”封赤練沒繞過?這句話,“不過?換作你入主中原,皇室大概也無人能活吧。到那?時龍脈凋亡,祂自成新龍脈,亦是祂殺我。國興國滅,龍脈存毀,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敗了——就是敗了。”
阿珀斯蘭的呼吸亂了一瞬間,那?條蛇纏著他的影子,肩膀上脊背上的壓力隨著她走近而十倍百倍地增強。
牙關?緊緊咬在一起?,挫動得咯咯作響,他用力搖頭?,想要保持清明:“我是敗了,性命也交與你。你為何?不殺我?以寒魁王的頭?顱祭旗,他們就怖懼得生不出反心。”
封赤練笑起?來,一臉無害地伸手抓住他的發尾向下一拉,阿珀斯蘭就整個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沒必要殺你,”她說,“你選擇降而不是自盡就夠了。”
“我想知道寒魁人的骨頭?有多硬,但懶得一個個去敲。你選擇降而不是死,我就沒必要當場殺完他們。”
“我派去的人告訴你了吧?你想死隨時可以,但你選了死,就要帶上陪葬。”
那?雙金色的眼睛暗下去,他無表情地盯著地面,半晌緩緩俯身,把?額頭?抵在手腕上,像一頭?狼露出後頸。
她蹲下來,用手指捲了一縷頭?發攥在手心。
不過?我不太在乎人世間的這些事,她說,煩。
“把?你叫到這裡?,也只是因為好玩。”
身邊桌子上的點心與幹果被掃到一邊,從碟子後面抽出的是一根牙嵌寶的鞭子。
“跪正,”封赤練捲了卷鞭稍,“寒魁的王。”
那?鞭子不是樣?子貨,尖銳的破風聲落下來,剎那?就撕開?了他肩上的織花毯子,血痕從布料裂口?中露出,殷紅的一道。
阿珀斯蘭的肩膀向前?倒去,又憑著手肘勉強支撐住。他閉眼低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那?兩枚懸掛上去的金鈴因為胸口?起?伏而響的厲害。
第二鞭換了個方向,和第一鞭交錯,那?件織花毯子支撐不住墜落下去,露出毫無遮擋的脊背。鳳凰紋身暴露在空氣中,血痕在上面畫出一個大大的叉,血珠細密地從鳳羽上滲出,給已經顏色不那?麼鮮亮的紋身塗上一層豔色。
她沒有停手,阿珀斯蘭從原本的努力直身到俯下身去。汗水自後頸順著頸窩落下,粘在交錯的傷口?上就像是蟻爬一樣?痛癢。
肩胛的肌肉不住顫動,脊骨隨著後背的彎曲逐漸明顯,他也不知道她打了多少鞭,只猜想那?紋身應該已經看不出樣?子。
寒魁的王族是鳳凰的祭壇,鳳凰已經死去,祭壇被損毀又有什麼可惜?
不知道多少鞭落下,那?根沾血的鞭子被丟在他面前?。
“舔幹淨。”
阿珀斯蘭手肘撐地,勉強向前?移動,他抬眼定定地看著眼前?這惡劣的神,終於還是低下頭?去,咬住鞭子稍把?它?拖近。
其葉,我的妻子,他想。
你離開?我回到祖先那?裡?去,或許也是件好事,你不會看著草原走到這一步,不會看著狼像狗一樣?舔舐地板。
血的味道是苦的,或許是他只能嘗到苦味了。他機械地吮幹鞭子上的血嚥下去,那?兩片因為許久沒有飲水而蒼白?幹裂的嘴唇染上淡紅色。
阿珀斯蘭偏過?頭?,在肩膀上蹭了蹭嘴角,仍舊跪直,沒有恐懼也沒有痛苦。如果忽略他胸前?顫抖個不停的鈴鐺,這副樣?子簡直鎮定得像是在王帳中剛剛醒來。
封赤練拽住他頸上的鎖鏈,向前?拖了一步,阿珀斯蘭站不起?身,只能向前?膝行。她從剛剛坐的地方拿起?另一截鎖鏈扣住,將它?遞給了蜷在地上的什麼。
那?是一條赤花大蛇。它?銜住鎖鏈向帳篷立柱游去,頃刻間就纏在了樑上。
封赤練抓住垂下的鎖鏈這頭?,慢慢拉緊,阿珀斯蘭掙紮著想要起?身,脖頸上的鏈條深深勒入皮肉。氣流不暢的咯咯聲從喉嚨裡?溢位,他的身軀蜷縮又繃直,窒息感取代了其他一切觸感,慢慢將他包裹在內。
“活得久些,”封赤練說,“你要是死在這上面,陪葬的話同樣?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