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怕了呢?她看到一隊人馬這麼浩浩蕩蕩沖著大營,起了先行退避的心思呢?這個?倉庫裡的糧食是假的,那龍纛不可能是假的吧?那群中原人比害怕爺娘更害怕皇帝,他們絕對不敢擅自動用皇帝的車駕!
蘇裡孜轉身拽住馬韁,同時有人抱住了他的胳膊,那是他帶出來的親信之一,現?在只?剩下一個?了。
這個?寒魁漢子焦急地看著小主人的臉,看到的只?有一對猩紅的眼睛。“殿下,殿下!”他說,“我們一定?要離開了,無論如?何我要把?您安全地送回王帳去。”
蘇裡孜咬著牙,從?他手裡掙脫出來。
“我怎麼能就這麼回去見父王?”他說,“我沒有選擇了!”
那車駕移動得並不快,給皇帝乘坐的車馬不是為?了疾馳而設計的,它在前?面慢慢地跑著,這群灰頭土臉的寒魁兵在後?面跟著,其他人漸漸跟不上蘇裡孜了,或者說只?有他一個?人還在追著那一點希望。
大纛近在眼前?。就算抓不住皇帝,能奪下那面旗,能奪下那面旗子也——
好像祖先神聽到了他的呼喚,拉著車的馬突然脫韁,車夫倉皇地跳上那匹馬逃走,只?留下這龐大笨重的車駕留下原地。
蘇裡孜還沒有跑到車前?就抽出了隨身的弓箭,抬手一箭射落高懸的龍纛。他跳下馬洩憤地踏在那上面,伸手拽開馬車垂簾,想要抓住裡麵人的頭發把?她拽出來。
不能殺她,他對自己說,剋制住怒火,不能殺她。
她還有用,即使沒用了他也不會讓她就這麼輕易地死去,他要讓她穿上女奴的衣服跪在帳篷裡,哀求他的饒恕!
馬車空空的,什麼也沒有,像個?笑?話。
地上的旗子被踩幾腳就暈開了花紋,那不是一條龍,是一匹白色的馬,不知道是哪個?偏將的旗子被借來用硃砂改了花紋。現?在那硃砂像是血一樣?暈開,暈成?一片莫大的血潭,即將把?他吞下去。
遠處響起了馬蹄聲和愉快的呼哨,趕回營地的左狐已經率軍追上來,裹著濃重的沙塵包圍住了這群沒有力氣逃跑的寒魁士兵。
……
封赤練稍微睡了一會。
這片土地確實不歡迎中原人,也不歡迎中原的龍脈,她久違地有些疲憊。從?鹿骨河折返後?她沒驚動任何人回了禦帳,歇過差不多一刻後?被外面的笑?聲驚醒了。
披上衣從?帳篷裡出去,正好趕上打掃完戰場回來的左狐。
士兵們都沒受什麼傷,高興得彷彿不是打仗,是去參與了一場圍獵。
繳獲的寒魁馬都被馬夫牽走悉心照料去了,還有人心疼這群馬兒兩句“哪有這麼用的喲,這馬都噴出血來了”。
被俘虜的寒魁兵就沒有這麼走運了,挨個?都套上繩子系在那裡跪著。
封赤練袖著手走過去,先贊揚兩句左狐,然後?慢慢踱向那個?刻意被放得很靠前?的俘虜,他的臉和頭發明顯被擦過,在一堆灰頭土臉的敗軍裡顯得有點紮眼。
封赤練的腳步停下,跪著的那個?人肩膀震了震,下意識抬頭,金色的眼睛在望見她面孔的瞬間瞳孔驟縮。
“怎麼了?”封赤練說,“看到朕,頗有些害怕?”
“記得朕跟你說過的話嗎?”
“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