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什麼,老孃把你的腦子扭下來。”左狐說。
以她為?中心,一場死亡的風暴正在掀起來,烏鐵槍掃開身邊尚在馬上?的敵人,反手紮穿身後騎兵的護心甲。劈,掃,挑,刺,血液順著槍尖流淌下?來,把槍纓染得烏紫,戰到酣時她仰頭?大笑出聲,尾音的尖嘯像是狼嚎。
寒魁軍正在潰退,此刻地面卻有了些不尋常的震動。
有斥候奔向?中軍,但那震動的來源比斥候來得更快。首先看到的只有山巒一樣的影子?,好像無數巨石活了過來長出腿腳,正向?戰場疾馳。
再近一些就?能看得分明,那是一群吐著白沫的野駱駝。春初正是駱駝發.情的時候,這東西發起瘋來無人能擋,厚重的皮毛和肌肉連弓箭都?難以射穿。
只是幾個呼吸,駝群就?撞進了剛剛連線好的弩臺之間,好像一隻巨手搓碎紙片,防線頃刻粉碎。來不及躲閃的令官被?踩成扭曲的鐵和肉糜,轟然?倒下?的駱駝砸翻了騎兵,現?場一時間亂成一鍋粥。
“左翼散!左翼散!躲開駝群!”
這個命令傳達下?去,兩邊也明白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跟在駝群後的是寒魁的援兵,疾馳在正中的那位將領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好像一隻年輕的鳳凰。
蘇裡孜勒住赤色的駿馬,它?抬起前蹄一聲長?嘶。這位在京城白玉臺階前張開雙臂,面帶微笑的漂亮年輕人換了氣?勢,那雙金色的眼睛裡有亮得幾乎殘忍的光。整隊騎兵刀子?一樣插入安朔軍左翼的空隙,原本頹靡潰散的寒魁騎兵重整旗鼓。
“王太子?!”有人在喊,“蘇裡孜殿下?來了!”
他根本不在乎這樣的歡呼會讓多少人盯上?他,那身金與白的盔甲在幾個沖殺間就?噴上?赤色,血順著彎刀的血槽染上?披風,甩出的血珠站在那張明豔的臉上?。
不斷有安朔的騎兵沖到或者被?擠到他的面前,蘇裡孜幾乎不會真的往她們身上?看一眼。彎刀掠起的風振開染血的披風,像是一隻赤色的鳥兒正在振翅。
他還在笑,笑得爽朗又澄澈,好像現?在滾落在他馬蹄下?的不是頭?顱,是被?月杖勾起來的馬球。
寒魁在蘇裡孜身後重整旗鼓,被?沖散的左翼也勉強回?到左狐身邊。
現?在的戰況還不到需要向?林清柏那邊突圍的地步,但剛剛那一下?野駝沖擊帶來的傷損不容小覷。
蘇裡孜擰了一下?吸飽血的頭?發,揚起臉想挑釁一句。厚重的樂聲截斷了他的話,渾厚的號角聲從天際傳來。
“……陛下??”
安朔軍裡有從京城派來的軍官喃喃。
“陛下??!”
遠處的高崗上?現?出龍纛的影子?,在已經轉變為?赤金色的天幕下?,纛上?的龍紋融金一樣發光。那方?向?離得太遠,安朔軍沒辦法看清楚皇帝是否就?在那龍纛瞎,但僅僅就?是這樣一面旗幟,就?把所有人的血都?燒得沸了起來。
“陛下?來了!”
陛下?就?在這裡,陛下?正俯瞰著戰局!死亡突然?變得不值一提,在聖人的注目下?死去,整個家族都?會與有榮焉吧!聖人大概會記住我們吧!
這戰陣密密匝匝如蟻群,站在高處根本分辨不清倒下?的是誰,站著的是誰。
但已經無所謂了,蟻群不需要知道這些,所有人都?被?裹挾進了狂熱之中,怒吼著與眼前的寒魁騎兵撞在一起。
而就?在這個時刻,年輕的鳳凰卻?怔住了。
他的赤馬徘徊著不斷噴粗氣?,蘇裡孜感覺自?己攥著馬韁的手濕漉漉的。他說不好自?己是怎麼了,這裡明明是空曠的戰場,他身上?沾滿敵人的熱血,在畏懼的眼神中左突右殺,但好像下?一秒就?回?到那個暗室裡,顫抖著乞求那個人放開手。
不,不對,不會,那個妖女不在這裡,如果她在,他就?要一刀砍掉她的頭?顱!
有某種靈感降臨在蘇裡孜肩膀上?,他慢慢抬起頭?,看向?東邊停駐著龍纛的山崖。太模糊了,即使他站的位置更近也很難看清什麼,在不清晰的視野裡有一個影子?從龍纛下?走出,她赤色的披風下?軟甲閃爍著光輝。
那個影子?很熟悉。
那個影子?在看著他。
親信猛地拉住蘇裡孜的馬韁,他驚恐地看著剛剛還端坐馬上?的殿下?突然?低下?頭?,發出了一聲撕裂喉嚨一樣的悲鳴。
“她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