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在柴火上,啪一聲啪一聲地響。就有人罵:“臨拜堂臨張羅婚衣,早幹什麼去了。”
被罵的?嘿嘿一笑:“我?不曾成親,等這一仗打完再說?。”
“罵的?是這個麼!”
虎詰從士兵們身邊走過,腳步輕輕的?,好像一隻大貓,這些人還在閑話,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大將?軍從後面?過去。
成親的?話饒舌兩句就算了,靠火邊那個把半幹的?槍纓摘下來擰了擰,忽然問:“這仗打完就算了嗎?”
另一個笑:“你還沒打夠啊!多少年?了!”
“不是打夠沒打夠,豈是我?打夠就不打了的??”
“這仗打完,就打夠了。”虎詰說?。
火邊安靜下來,有人慌忙回頭?看到虎詰,火光在她眼睛裡映出金黃色的?一片。“將?軍!”這幫人齊齊站起來,虎詰卻很輕松地坐下了。
“陛下已?經親至此?處,”她說?,“這一仗,必破寒魁王廷。”
風吹著火爆發出一個明亮的?旋兒,士兵們轟地叫了一聲好,原本是虎詰那一路的?士兵就嘻嘻哈哈湊得更近了點。
——大將?軍,您這次進京見到聖人了嗎?聖人什麼樣啊?
——俺娘說?聖人和凡人不一個樣,像廟裡的?神仙一樣,她也和神仙似地頂著個金盤子麼?不沉?
——你這話叫“大不定”,要砍頭?的?!
——不敬!那叫大不敬!
嚷嚷著嚷嚷著重心就跑偏了,虎詰坐著,歪頭?聽這些人笑鬧,直到身邊又坐下來一人。
林清柏沒穿甲,裹了個反毛袍子在她身邊坐下,很煞有介事地一抱拳:“拜見將?軍。”
“你別這樣,”虎詰說?,“我?有點害怕。”
“進過詔獄的?人還害怕啊,”她把一根幹枝子踢進火裡,“唉,唉唉,說?一哈,聖人啥子樣兒?嘞次她禦駕親徵了,你莫哈兮兮地把她晾在那拜見都?不拜見一次哦。”
“你說?話慢點,我?聽不懂。”虎詰說?,看林清柏又要拿白眼翻她才接上後面?的?話,“我?去見過聖人,她說?……”
“我?是主?將?,戰場的?事情不應該交給文官,也不應該交給沒有見過戰爭的?帝王。”
那支幹枝子在火裡燒起來,噼啪一聲。
“我?沒想到。”林清柏說?著,拿起腳邊的?皮囊喝了一口。
“聖人是什麼樣子……我?記不清了,那天她和我?說?的?就是些普通的?安撫,我?聽不懂很文雅的?話,但我?見到了沈大將?軍。”
林清柏喝進去的?那口噴出來了:“誰?!”
“夢魘了,”虎詰說?,“但我?真的?看到了沈大將?軍,她坐在沙場邊上,和當年?一樣。那之?後再抬頭?看聖人,我?就覺得……”
覺得什麼呢?
虎詰也不知道,她看到那個少女的?影子,逆光讓這副身形威嚴又模糊不清,但身周的?氣場卻很親切。親切得好像要讓她真變成一頭?虎,慢慢踱步過去蜷縮在那禦座下。
在很久之?前,因?為下雨而不能耕作也不能打獵的?日子裡,她蜷縮在母親身邊聽雨打在竹屋頂上時,也是這樣的?感覺。
“覺得咋子?”林清柏說?。
“她像我?阿媽。”虎詰慎重思考了一下,又思考了一下,得出結論。
她眼睜睜看著林清柏把水囊放下,踢遠了。
“你就是和我?有過節,想趁到我?嚯水嗆死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