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誰的阿母? “你就是想趁我喝水嗆死我……
封赤練向手上呵了一口氣。
隨行的?宮人垂手站著, 恭敬得像是一排玉像,她抬眼看過去,他們就把頭?低得更低。
要是於縝在, 她大概就知道把手爐奉上來了。
這一群隨行侍奉的?人中沒什麼她用慣的?人, 於縝被留在宮裡,常在禦前行走的?喬雙成也不在, 隨駕的?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跟著禦駕親徵的?陛下。
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裡連個主?心骨也沒有。
禦帳前用來遮蔽視線的?珠鏈響了,侍衛引著人進來。聶雲間在門前脫掉身上的?披風, 遞給站在那裡的?宮人。披風是前幾天聖上賜下的?,是一種介於青與紫之?間微妙的?顏色, 很像蘭花將?開時的?苞片。
送來時連紅剛好同路,就盯著這披風看看, 盯著他看看,發出一連串很輕的?“唉”“嘶唉”“哎呀”之?類的?聲音,聶雲間頭?不抬眼不睜地謝了恩,冷眼瞥向她。
“連侍中飲北風被燙了喉?”
他問完連紅就嗆著了。
聶雲間不太喜歡這披風, 他說?不好自己不喜它什麼。這顏色不諂媚,北地風寒,鑲嵌了毛皮裡子的?披風也的?確足夠禦寒, 聖人賜下的?東西, 臣子有什麼資格說?不好?
直到他褪下披風, 遞給門旁侍奉的?人的?那一刻,聶雲間突然知道了。
他看到過這個畫面?。
被囚在那面?貼金的?屏風後,忍受著脊背上蟻噬一樣的?疼痛,像是獸一樣匍匐在地時,他看到了那個前來拜謁的?影子。
杜玉頗那天也穿著淺色的?披風, 在乍暖還寒的?風中搖曳如蘭。那時他也這樣解下了披風遞給宮人,現在自己和他一模一樣。
或許還可以再一樣一點,他也可以走進去,伏在地上,卻緩緩抬起頭?,一頭?被驚動的?鹿一樣驚惶又溫順地看向聖人。
可如果這樣,他到底是誰呢?
聶雲間知道她有些喜歡杜玉頗的?姿態,他不知道她究竟喜歡自己些什麼,自己到底有什麼可喜歡的??這張臉稱不上豔麗,背上還揹著克妻的?惡名,更不要說?年?齡——他沒有一點與她相配的?地方。
從前他在她手下苦苦掙紮,拒絕,求死時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現在那些折磨不在了,聶雲間反而茫然不知所措。他學不會其他人柔軟的?身段,把他折了,劈碎了也就是一地硬茬,可他要留住她啊……他有什麼辦法留住她?
他又有什麼理?由勝過那些更青春也更豔麗的?人?
兩邊的?宮人退開,他走進去,跪下,等著封赤練告訴他要做什麼。
年?輕的?聖人把手縮排兔毛手暖裡,整個人的?脊背陷入身後的?毛皮毯子,微卷的?發絲垂著,看起來有點毛茸茸的?。她盯著跪在那裡的?聶雲間,等了有一會開口:“何?奏?”
聶雲間愣了一下才接上:“前線軍報。”
“晨探子有報,寒魁部?大巫拉涅沙急病,生死不明。”
封赤練嗯了一聲,但沒接著說?什麼。她把自己向皮褥子裡又陷得深了些,過了一陣子才繼續問。
“你怎麼想此?事?”
口吻很冷淡,但聶雲間覺得自己放鬆了。“寒魁欲與我?軍一搏。”他說?。
要是這件事是被寒魁之?中可信的?間諜帶出來,明面?上沒有一點大巫重病的?訊息,那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要是寒魁漫天地下嚷嚷我?們的?大巫病了,那誰信誰腦子缺一塊。
最難說?的?就是半遮半掩模模糊糊的?態度,很難判斷這種模糊到底是誘敵深入的?假情報,還是用假情報遮掩著的?真危機。
但聶雲間說?得對,不管是真是假,這都?像是圍棋裡開局下出的?扭十字,寒魁擺出了一個引誘纏鬥的?姿勢。
“然後呢?”
“或先發制人。”聶雲間說?。
打仗除了兵力糧草這些事情,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士氣。作為來攻方一直縮著按兵不動,真打起來難免士氣低落。大巫病是真,那搶佔先機正好,大巫病是假,只要最高統領不腦袋一熱,那也不會出大事。
封赤練靠在毯子裡出神,聶雲間頓了頓,繼續說?了:“陛下不當問臣。”
她稍微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