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字落下去?,好?像變作一柄刀紮在他脊背上,聶雲間輕輕搖晃一下,回答的聲音卻更高了:“陛下聖明,臣以?為當即刻準備。”
被?封凍的朝堂裡沒人出氣,連紅松開鞋子支起後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其餘兩個人。
陛下說什麼了?她說。“那我也……陛下聖明?”
在一片寂靜中,笑笑笑把瓜子往袖子裡一籠,仰頭脆生生來了一句:“好誒!”
“陛下聖明!”
……
一連串又清亮又快的掃搖,收束在琵琶當心的一畫中。
封辰鈺停下掃弦的手,抱著琵琶愣了一會,慢慢放下移動?向遠離窗的位置。她在座席上摸索著,手指摸索到一片垂下的衣袖,就停下靠過去?。
“你已經不聽聲音就覺察到我來了?”封赤練問。
“嗯,習慣了,大概神使本該如此。”封辰鈺說。
這話有點諂媚,但說它?的人發音很平靜,好?像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封赤練就笑一笑,伸手戳戳她的眉心。
“剛剛下朝,累得很。靠近前?來。”
封辰鈺過去?坐直,封赤練懶洋洋地把頭擱在她肩上。這副身體比封辰鈺年幼,身骨稍輕。但即使是?這副人身靠上來的時候,也有蛇一樣囚困的姿態。
“我說幾個封號給?你聽,你自己選,”她說,“我預備封你為……親王吧,封郡王的話,以?後在朝堂上吵起來,免不得會有人要把你轟回封地。”
她說得平平常常,彷彿親王的名號是?摘了一片葉子送給?封辰鈺。後者頓了一下:“臣謝陛下。”
“親王也就那?麼回事,”封赤練說,“不過你要是?想入朝,眼睛還是?看得見比較好?,怎麼樣?要不要我讓你的眼睛複明?”
封辰鈺不答,等?著封赤練繼續說。
“絳山君的神使眼盲口啞,因你們的身軀實?在是?太孱弱,看得多了就會毀傷精神。我可以?讓你的眼睛複明,但你就不能再做我的神使,你覺得怎樣?”
封辰鈺低頭想了想,伸手把琵琶拉過來靠在懷裡。
“臣現?在這樣挺好?的。”她說。
“自幼年時,臣學的就是?輔佐的術。這國是?一樣嚴絲合縫如輪輻一般的東西,哪一個官員做什麼都有它?的安排。小事不必管,大一些的事情有臣這樣的人去?管,能真正遞到您面前?的十不存一。如果?臣的眼睛恢複正常,以?親王和官身坐在朝堂上,那?些存著不可告人心思的人就會像是?蟲蠅一樣圍上來,藉著這些事情包藏他們的禍心。”
那?雙無神的眼睛轉向封赤練:“您就當體恤臣,不要讓臣與他們糾纏了吧。”
挑不出什麼錯的回答,彷彿一隻手在帝王的龍鱗上順著捋了一道。封赤練頷首,但沒全滿意:“我還以?為你是?喜歡做我的神使,原來不是??”
封辰鈺整了整手裡的琵琶。“我還挺喜歡給?您做樹杈子的。”她說。
兩人一哂,這話就輕飄飄揭過去?。封赤練的食指在封辰鈺手背上畫著圈,臉上的表情逐漸冷了些。
“你的眼睛沒有恢複,就需要一個幫手。許衡之你用?得順手,就把他派給?你吧。只是?他心思不那?麼純,你又看不見,要不要我給?他喂點什麼東西下去?,要他生不出二心?”
封辰鈺笑笑,揚起下頜:“臣不需要,他不敢。”
“臣雖然眼盲,但心不是?盲的,若是?會被?輕易唬弄過去?,西北的事情豈輪得到臣去?覺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