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呢?
這一瞬間,聶雲間忽然意識到,除去他一開始篤信的“她為這個至尊的位置而來”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足以留住她。
聖人從不?十分需要這個位置,可這個位置卻一直需要她。他在她的手中掙紮,求生,求死,求一個能保住國家又能全他節烈的方式,求掩蓋他那份不?純私心的說辭。
可現在,他竟然根本想不?明白她此前到底為何這樣待他。
為什麼她對他充滿興味,為什麼她既然要走還留在這裡?
已經沒有時間了,聶雲間,你手裡的底牌只剩下最?後一張。
他慢慢低下頭,把額頭貼在她的衣擺下,垂落的紗衣下露出白皙而骨節突出的肩背。那衣袖被聶雲間攥在手中,一時沒有抽走,可封赤練也沒俯下身撫一撫他的額頂。
“這算什麼?”她問,“何前倨而後恭也?”
“卿要為這個國家獻身嗎?卿真的覺得我就是為了你一人接下這個棘手的位置?”
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這麼自以為是,這麼傲慢?
聶雲間很輕地抖了一下,但仍舊維持著上半身的穩定。他看著那片被他攥住的衣角,很慢,很慢地低頭,張開嘴銜住它。
他感覺到了封赤練的目光,她俯瞰著他,沒表露出喜惡。聶雲間不?去看她的表情,只是專心地咬著那衣角,像是動物一樣蹭垂到他臉前的布帛。
肢體的每一個動作都刻意得有些僵硬,它們的主?人習慣站著,直著,不?曾匍匐也不?曾彎曲,現在他每一個別扭的行動都是在提醒他這一點,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媚態。
他靠得更近了,這低頭銜著衣擺的奴終於抬起頭。那張臉上不?是一雙嫵媚的,充滿欲求的眼?睛,綴著青色小痣的眼?中閃爍著掙紮和痛苦。
封赤練還是看著,直到聶雲間把眼?睛閉上,低聲?開口。
陛下,他說。
沒有回應。
“……主?人。”
沒有回應。
有蛇停下,冷冷地盯著他,更多?只是看也不?看地從殿門前散去。他快要抓不?住手中的衣袖,君王的耐心所剩無?幾。
沒有別的路了。
聶雲間跪直,身上的紗衣從肩膀落到臂彎,燭光在鎖骨上彙成一汪淺金,他緩慢地把那紗衣褪下去,直到這幅已經稱不?上十分優美的身軀完全展現在她的視線裡。
垂下的黑發像是一面暗色的瀑布,隨著鎖骨輕微的翕張而顫抖。聶雲間停了停,那雙緊閉的眼?睛睜開,哀求地看向?封赤練。
沒有回應,仍舊沒有回應,以往低一低頭就能夠到的東西?,現在就算是碾碎骨頭也不?夠。
“陛下,”在一陣沉默之後,聶雲間艱澀地開口,“……請您再等一刻。”
“若是……臣還能讓您有興味,請再多?等一刻……”
手指撫上肋骨,不?知道是在向?君王竭力展現什麼還是想把這一層脆弱的皮肉剝開,給她看看自?己跳動的心。聶雲間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在嗚咽,他睜著眼?睛,努力讓臉上的表情像是笑。
“臣不?敢狂悖到拿自?己與社稷相比,不?敢說交換什麼……只是求您……”
求什麼呢?繼續留在這個位置,繼續讓這個國家平靜地走下去,繼續陪他演完那忠臣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