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妙的冰冷感從肩上?滑過,那隻?拿著表紙手一顫,它就飄飄悠悠地落回?桌子上?。聶雲間驟然攥緊手指想要起身,肩膀卻像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他抽了?一口氣,手肘撐住桌面保持平衡,壓低聲音喝問:“聖人腳下,官署之內,你要做什麼?!”
那冰冷的影子逐漸凝聚成實?體,蛇緩慢地從他的手臂遊向肩膀,脖頸,蛇身勒住他身上?的紫衣。
“我就寄居在你們的聖人身上?,”它吃吃地笑著,“只?是官署而已,你拿它來嚇唬我嗎?”
“——嘶,著著官衣的時候,看著確實?更傲岸些,連怎麼對主人都不記得了。”
尚書左僕射辦公的地方與其他人隔了?些距離,有兩道屏風遮擋住視線。但那不是冬日裡擋風的那種木與琉璃鑲嵌的屏風,上?面只?糊了?透光的絹,不時有外面的人走來走去經過,他們的影子就映在絹上?。
那條蛇的尾巴勾住他的帶鈎,輕輕撥弄時,聶雲間猛地攥住了?它。
他的身體確實?比之前差了?些,自宮中?回?返那一夜他拔出佩劍,尚且與這妖蛇有過幾個?來回?,但如今只?是勉強與它拉扯都有些吃力。“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努力想從蛇尾中?抽身,反而被纏在腕上?。
那條蛇什麼?也沒說,只?是抬起豎瞳的眸子冷冷盯著他。
聶雲間和它對視著,無可奈何地明?白了?它的意思。
“我……”他放軟語氣,卻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下面的話,半晌掙紮過後,說出來的只是“我即刻告病回?府,隨你處置”。
蛇沒有松開他,它游到他耳邊,嘶嘶聲輕柔卻清晰。
“不。”它說。
官服並不那麼?好解,他像是被人用油紙與錦緞細細包裹的名茶,拆起來費力得?要命。好在吮幹一顆果子也並不需要把它的外殼撕碎。蛇沿著衣襟的邊緣滑進去?,帶起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此後的一切容不得?聶雲間拒絕。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力。
士人們最不怕生死威脅,這些人很擅長一死了?之這個?解決方式。即使是現在這一刻,他仍舊可以拒絕折辱,觸柱而死。
但那條蛇懂得?用比他生死更重要的事情脅迫他。
蛇尾滑入衣衫下,幾乎看不出什麼?,只?是那紫色的布料輕微起伏了?一下,慢慢凸出蛇身的輪廓來。
“安心,”它說,“不會?弄髒你的官服。”
撐在桌上?的手指蜷緊,指甲慢慢抓進桌面,留下幾道無關緊要的白痕,就像他此刻沒有任何意義的抗拒。
聶雲間緊緊咬住牙關閉上?眼睛,他幾乎立刻知道“不會?弄髒官服”是什麼?意思了?。被勒住的瞬間這繃緊的身軀向後折過去?,衣袖帶得?桌上?筆墨嚯剌剌墜落一地。
“呃!”
咬住牙關已經無用,一聲驚喘還?沒來得?及出來就被碾碎在喉嚨裡。他下意識抬手抓住額發,在蛇身的絞纏裡戰慄。血,仍舊無法強迫自己從這其中?分散注意力。
這顆過于敏銳過於聰慧的頭顱已經記下過去?它對他做的一切,只?是最輕微的觸碰都足以喚醒那些記憶,雪崩般沉沉墜下的快意灼得?他頭腦一片遲滯。
蛇的動作很慢,鱗片刮過肌膚的觸感在這遲滯中?被千百倍放大?,被壓制的刺激快要多到成為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到底是“不要”還?是“不夠”?
為什麼?會?是“不夠”?
鶴卿。他隱約聽到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