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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祥瑞,但驚馬的事情不能輕輕放過。
獻寒魁馬的倒黴蛋在一刻之間從國之功臣變成午門待定,護衛把在場的官員和家眷趕回帳篷與車裡,以防再出變故。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倒不用回去,直接袖子一擼開始加班,誓要查出這事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隨行太醫剛剛從封赤練的帳篷裡出來,聖人身體無恙,甚至沒怎麼受驚嚇,只說自己被太陽照得有點暈,想要休息一會。
他取了安神的香,留下幾個解暑的方子就後退,驚馬沒傷著聖人,但傷著了不少武官,嚇著了不少年輕人,醫生們都還有得忙。
封赤練躺在帳篷裡,聽外面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忙且亂,侍衛們也繃緊了神經怕出現騷亂,本應該是護衛最嚴的時候。
但人畢竟只長了一顆腦袋,兩隻眼睛,在場面上神經繃得緊了,細節裡就難免出錯。
她閉著眼,手蓋在腹上那條織花毯子上假寐,聽輕微的腳步聲從帳篷一側傳來。
走走——停停,然後是猛然一擊和輕輕的呃聲,那個腳步聲的主人無聲無息放倒了一個守衛,擦著其他人的視覺盲區進了帳子。
這裡沒有侍者,也沒有其他隨臣,只有遇到意外後心神不寧的聖人躺在榻上休息。封赤練聽著來人用前腳掌走路,貓一樣靠近她,然後猛然睜開眼睛。
一把彎刀在同時抵上了她的頸子。
“不要叫。”彎刀的主人說。
出乎意料,這聲音還很清澈,像是變聲期結束沒多久。封赤練用手肘支著後背,半起不起地盯著這個膽大包天的刺客,發覺他居然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你怎麼看著年紀這麼小,”他咕噥了一句,“你真是皇帝?……別亂動!”
他官話說得不壞,是“生來不說官話”那種人標準下的不壞,有幾個發音有些生硬,不像北方任何一個地區的口音。
“你要做什麼?”封赤練歪了歪頭,“你要殺皇帝嗎?”
彎刀的主人沉默了幾秒。“你起來。”他說,“我手裡有刀,你要是喊,我們就一命換一命。”
她坐起來,他也跟著轉了個方向,燭光照亮刺客的身形。他身上披著黑色的風帽,黑紗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睛,搖曳的燭火在這雙眼裡跳躍,泛出碧玉一般奇異的綠色。
封赤練坐直了,面色如常地看著他,綠眼睛的刺客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皇帝。”他說,“我要用你換一個人。”
“嗯,”封赤練對他笑笑,“你要換誰?預備怎麼換?外面至少有千數甲士,你想過怎麼脫身嗎?”
“沒想過,”他說,“反正我肯定是要死的。把她換出來就好了。”
“那你應該想想,”少女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絲絲縷縷的寒意,“如果你今天在這裡殺了我,不論下一個繼承這個位置的是誰,她都會為我報仇來證明自己的正統。你和你要換的那個人都會死。”
“如果你不殺我,那你覺得我作為皇帝——會忍受這種冒犯而不追究嗎?”
她聽到他發出一聲被惹惱的氣音,那把刀向著她的脖子比畫了一下。
“你們找不到她!”他氣勢洶洶地開口,尾音有些心虛地沉下去,“……肯定找不到。”
“好,就算這樣,”封赤練說,“那總得告訴我吧,你冒天下之大不韙是要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