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安靜得可怕。
韋皋心中一驚,軀體微微一震,並不是因為李適的興師問罪。
一直以來,韋皋都是個聰明人。明白太子與獨孤默的關係有些敵對,不論他偏向哪方,都明知對自己的仕途產生影響,就在他夾在其中試圖求得兩全之法之時,獨孤默退出了。
意外地成全了他抱得太子這棵大樹。韋皋甚至自惱,為什麼會動輒有不希望獨孤默洗白的思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將軍之位是他出走後成全的嗎?生怕比自己優秀的獨孤將軍再回到戰場上,應有的榮耀光環都繼續圍繞著他轉?
這種思想暗生的那一刻,韋皋都害怕起自己來。
拋開這些仕途因素不談,韋皋以為獨孤默為引藥人的事,只有自己和董靈均知道。而董靈均為博得名聲,自然將所有的功勞都攬了去。而韋皋自己,既然獨孤默不說,那麼他選擇尊重這個兄弟的決定。
可是如今,竟然憑空蹦跳出來一位知情人,韋皋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殿下,看來,生了可怕心思的人,不僅自己一個。
午後的驕陽,炎熱得汗滴直下土,樹梢高頭聒噪聲不曾停下:“知了知了——”
商音離開的方向,視野寬闊,小路蜿蜒,還能看見她高低出沒在花叢中的背影。韋皋望過去,暗自哼笑一聲,腹中喊話:果然是知了,彷彿全天下都知了,唯獨你不知。
李適望向韋皋,眼前人聽到引藥人一事也絲毫不驚奇,也哼笑道:“看來,你也早就知道了。”
韋皋供認不諱:“是的,從商音小娘子失蹤在山洞被尋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呵呵,你果然瞞得好。”李適的言外之意,便是三人當中最後知道的一個。
韋皋忍不住好奇要問:“敢問殿下,您又是何時知曉的?”
“當商音三天三夜不曾醒過來的時候,我的侍女吉貝從吐蕃回來,她告訴我相關的服藥反應。”
“所以說,殿下早就知道董靈均欺世盜名之罪,還賜給他一個‘藥聖’的頭銜掩人耳目。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人知道這一切都是獨孤默的功勞,尤其是不想讓商音娘子知道?”
“是。”李適的承認,整張臉寫滿了實誠。
韋皋哭笑不得,若對方不是太子,他真想感嘆地擊掌,果不其然,太子不管做什麼,都是有好手段的!否則,枉為太子了。
感受到了異樣目光的李適,內心毫無愧疚之意,畢竟眼前這位將軍也是和自己一樣,都有一份見不得人的心思:都不希望獨孤默回來。
不將這當做大奸大惡的心思,他們默契得笑了笑。
空氣依然躁熱得厲害,樹上的聒噪聲還在“知了知了”地繼續,好像要越過世間上其他的聲音去。
商音回到藥堂,“知了知了”聽了一路,耳鳴都要出來了,一屁股坐在董靈均乘涼的梨木搖床上,頭頂上竟還是“知了知了”。
呵呵,知了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