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默從不敢想過。
當吐蕃兵在暴室將自己圍剿得水洩不通,無路可走時,他決意士可殺不可辱的那一刻,一聲令下被活埋在令人窒息的土壤,不曾想,他掙扎著一翻身,竟然輕而易舉掉落了另一個可逃生的洞穴,當曙光刺進瞳孔,他簡直不敢相信吐蕃贊普會給他逃生的機會。
也是第一次,獨孤默對吐蕃贊普有了改觀。儘管他不太知道自己哪方面讓那個一心與唐為敵的贊普生了婦人之仁,表面上要殺,背地卻給逃生。
如今講來,連韋皋都幾分不可思議,想起來問:“將軍,那楊小娘子哪裡可否要報個平安?”
再次聽到他喚自己為將軍,獨孤默很想讓他改掉這個稱呼,欲說不說,那一刻,自己竟然有點兒捨不得這個稱呼起來,“沒這個必要吧,畢竟如今的我已然被通緝,不應與更多的人有牽連。”
彼時,獨孤默望著眼前的韋將軍,眼神別有深意:“當然,你也該秉公,看見我這個通緝令,理應逮捕我回去接受處罰。”
“……”韋皋有點說不上話,挺為難的模樣,“要是下一次我看見你,我定然公事公辦。”
很多時候,下一次的潛意識,便是沒有下次。
而韋皋不同於大眾。
士兵出生勵志要掌握千萬兵馬的人,向來都是說話算數,說了下一次便是下一次。這一點,獨孤默也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摯友弟兄韋皋,而是韋將軍,憑藉著沙場上摸爬打滾,翹首以盼掙來的頭銜。
盯著眼前的紫茭葦,獨孤默淺淺地笑,眸眼溼潤,眼角的淚痣摻了四分憂鬱,言語六分戲謔:“下一次?可能沒有下一次了。想捕我邀功請賞?韋將軍,錯過眼前,便不能夠了。”
韋皋只以為這位上司是在嘴硬地炫耀自己的逃遁功夫,只一笑而過,並不多想。
如墨的夜,一抹身影一枝花,遁逃得飛快。
“哎……”韋皋半晌才醒悟過來,對著那背影伸爾康手,奈何對方杳去無影蹤,“你不是過來還藥植的麼!怎麼還順手帶走了?”
“喂……”
“莫非是想親自還到董大夫那裡去?也不對啊……”韋皋自言自語地回頭走,不管這麼多了,夜深露重好睡覺,躺到床上擺“大”字鼾聲沖天才是正經事!
鼾聲沖天,一夜好夢。
砰砰砰——
韋皋睡到自然醒的時候,還沒等伸個懶腰,一陣敲門聲嚇得差點沒把自己的腰桿閃折。
“韋將軍,韋將軍!”來人是蒹葭,聲音比敲門聲還要急促。
待會要去解決各種軍中事務,韋皋心中被擾亂,不耐煩地開啟門:“大老早的,我說你不睡個美顏覺,當心將來……”
話沒到一半,就見眼前的美人哭得梨花帶雨,韋皋收起方才的態度,“……你,怎麼又哭了……”
能讓蒹葭哭的,估計除了商音也就沒什麼大事了,韋皋這樣想著,果然,蒹葭話含哭腔訴來:“我家小娘子不知道被誰擄去哪裡了,求求你出兵幫忙尋一尋吧……”
“你怎麼著知道她是被擄走的?”韋皋漫不經心地倒了杯早茶吃起來,想到昨晚出現的獨孤默,感覺一臉迷糊。
蒹葭抹掉一把鼻涕一把淚,變作詫異:“韋將軍知道是誰帶走了小娘子?”
韋皋自覺話多了些,便裝作被茶水嗆到,咳了兩下打圓場:“我隨便猜猜的,隨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