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以天下為先。
話從這位太子口中出,宛若誓言般信誓旦旦,氣勢磅礴。
獨孤默無可反駁,轉身,一條樹蔭道上走,兩個背影,相對而去。
彷彿是昔日的摯友兄弟吵了嘴賭氣背道而馳。可惜,他們又何曾真摯過。
……
暮夜漸來,涼風習習的成都,輕羅小扇撲流螢。月光宛如一川瀑布猛洩在牆瓦上,因為太過皎潔,卻讓人覺著似是一層層瓦上霜。在酷暑之季,覓得一絲涼意。
四周猶是靜謐,善喜奉上一盞唯有蔥薑蒜的淡茶,溫潤的茶湯在腹中暖化開來,卻仍然沒有消除李適的臉色如冰。
聽到門外有躊躇腳步聲,李適豎起耳朵,立刻放下手中的白瓷杯盞。善喜唯恐有異常,轉身忙要放開嗓子喧譁。
李適察覺到來人的氣息,阻止道:“善喜,不用。你先下去吧。”
善喜圓溜溜的腦袋扭過來一懵,表情些許小可愛。門嘎吱一聲,進來一位暗紅色衣袂飄飄的女俠,善喜定睛一看,是吉貝。便知趣地自己退下。
“殿下。”四下無人,吉貝循禮拜見,端莊沉穩。
早聽見她的腳步在外面躊躇,心想她來此地也非是大事,李適才不緊不慢問:“你想說什麼?”
已覺與他有一絲默契,吉貝不禁動容。她來此地,的確沒有什麼大事,只為一件事情放心不下:“請殿下恕罪,殿下今日與獨孤將軍之話,我已聽之。只問問太子,紫茭葦一事,您意欲如何打算?”
李適沉思半晌,拿了一個雕凌霄花的木匣出來道:“以和為貴去吐蕃求是求不到的,兵攻去搶也不可能。眼下之難,是軟硬皆施都難達到目的。況且吐蕃距離這裡路途遙遠,吉貝,還勞煩你回長安探聽一下別處是否有紫茭葦的訊息,這個木匣裡裝著的是我與回鶻、南詔等邊國的私人交情物件,若他們能中折代求紫茭葦,等商音的痊癒後,他們將來有難,我必出手援助!”
眼下還有哪裡比直接前往吐蕃更適合呢,吉貝面有勸說之意,心中掙扎半晌,最後還是欲言又止,接過木匣子:“是。吉貝這就前去……”
“等等。”李適又喚,“董靈均這個人痴迷丹藥,他也未必真心會為商音。你返京這一趟,也別隻忙活紫茭葦的事,順便照舊留意能解蠱毒的奇能異士。”
還想在等他什麼,但見他已然別無話說,吉貝領命而去。李適望著她的背影,如駿馬疾馳,神彩飛揚。卻是轉瞬即逝。
另一邊,月色昏暗,獨孤默已經在急忙忙攬著包袱,韋皋睡眠淺,被他一頓小動作擾得睡不著覺,爬起來目瞪口呆地望著獨孤默:“將軍,您要出遠門?”
“是。”獨孤默回應一聲,在案角那邊頭也不抬地收拾東西,手握一塊對此刻來說最重要的東西——琉璃玦。
微弱的燭光,琉璃玦上的吐蕃語淺淺凹著,在金黃色的光芒中反射出來饒是耀眼,獨孤默將它視為寶物地握在手中,邊緣不規則的缺口刺痛了他:“韋皋,蜀地除獠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什麼!”韋皋大夢初醒,一個鯉魚打挺從破舊的席上爬起來,不可置信,“獨孤將軍啊,你什麼意思?莫非你要……”
獨孤默將琉璃玦最穩當地收好,心下做的決定也許只有面對韋皋才能無所愧疚:“對,就是你猜想的那樣,沒有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