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日如火,漸漸開始晝長夜短。五月扇市,成都為了消暑納涼興起的扇市足夠熱鬧,集市位置擇在冬暖夏涼的灣畔,售賣一些團扇涼蓆涼枕避暑犀之類的。除了本地農工自產的葛扇草蓆,也有些珍貴的,例如象牙席,桃笙席,荊州的韋簟,朗州紵綀簟。各色各異,手工精緻,來往商客不分貴賤。逛一圈消暑集市似延到了天邊,彷彿要將炎炎烈日趕到十萬八千里外。
卻後羿射日的季節,雖人潮擁擠,熙熙攘攘,汗流溼透了葛衣,但微風燻動,有扇各自生香,逛集市的心情倒也不會因為天氣而煩躁,另有一番風情。
大老早的,蒹葭和落雁從集市上回來,滿懷揣著一堆寶物般,因為商音手腳中了蠱毒已然是個廢人,為了不引得她更難過,蒹葭在天還微亮時,便趕到集市蹲了個開門生意將心儀的物樣獵了回來。
“蒹葭,你在嗎?蒹葭?”自從石山下來後,商音終日無事,睡眠極是淺。往常蒹葭都是貼身侍奉守夜在榻,寸步不離,眼下呼喚了幾聲,半天才見人出現。
聽聞腳步輕盈,她掀簾進來笑道:“小娘子,怎麼不多睡會,日還沒上三杆呢!”
額,日還沒上三杆。這說法真是牽強。
果然,商音都覺得自己活成了一頭豬,日常唯有吃喝拉撒,連下榻走一步都極其困難。看見蒹葭妝容扮得齊整,便問:“你方才去哪裡了?小丫鬟們都說半天沒見你。”
蒹葭捂了下腹部,尋思個藉口笑答:“出恭去了,昨夜貪吃了些才耗時了些,小娘子喚我何事?”
“喔?是嗎?”商音一眼撇過蒹葭的靴子,白露未已,泥香草香,這樣的靴子顯然是出了一次門蹚了場羊腸小道。
不消別人多說,商音即使大門出不得二門沒法邁,也能從燥熱的空氣中感覺到扇市的存在。主僕交往久了,她也能明白蒹葭的小腦袋瓜在想些什麼。
商音望著蒹葭的靴子微微一笑,心中不勝感激。如此細微的體貼,她更不敢將自己消極的情緒暴露得太多,怕辜負了別人的用心。
蒹葭腳下躊躇,也覺得自己的靴子暴露了,唯恐被商音看出心思而難過,便找了個去庖廚準備朝食的藉口溜出了門,跑得勤快。
商音依舊微微一笑,任由她去。
一雙腳輕盈出去。風輕微地颳起窗戶,另一雙腳從視窗溜了進來,悄無聲息,直到他一躍而下,那雙桃花眼出現在面前。
商音這才知道,剛才窗戶的“嘎吱”一聲是人為,對著那張笑得色眯眯的臉反感道:“喂,獨孤小人,你沒長眼睛,門在那裡看不見啊!搞得像是咱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他回頭望了一眼,像是才發現門的存在一般的遲鈍,對自己翻窗進來的行徑絲毫不反省:“哎呀,我習慣了!”
“……”額,總翻窗越梁的,這種人,去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別人說他是個將軍都沒有人相信!
連在院子口守崗的小丫鬟聽見屋子裡有人聲,疑惑得緊,何人有別人來過?忙得過來看,爾後又識趣得退出。
商音更加無語了,別說翻窗進屋了,這貨壓根沒從院子口進來……
“喂,你下回能不能光明正大地來!”
“嗯?我倒想光明正大,只是不得多待。這下好了,恐怕也不得多待。”
“啥?”商音蹙眉,眼前這個人大老早嘮叨兮兮地說了句自己聽不懂的話,挺懶得理他,懶洋洋地催促,“有事說事,有屁快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