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舊牢饒是熟悉。
“嚓嚓嚓”好像有隻大耗子在屋簷上作祟……
商音抬頭望了望牆頭上僅有的一點光,外頭的明月探入牢內,被逼仄的視窗稜角削弱成一束微末得不能再微末的光。
上次,坐在這裡看這束月光的人還是刀霸。
“小娘子。”蒹葭弱弱喚了句,已是一天一夜未進食了,有氣無力。
還好商音得空時就有往荷包裡塞米花糖的習慣,能在零嘴上下功夫的人在斷糧當前,也不至於什麼都拿不出手。
蒹葭接過荷包,只挑了最小的一塊米花糖,滿足地笑了笑。
商音環顧了下四周,眼到之處,空空如也,自己和蒹葭就像是特殊罪犯般,幾乎承包了這一片牢獄。荷包被扔回來,她將剩餘的米花糖收好。
“他們還不給我們送飯,小娘子不餓麼,你怎麼不吃?”
“吃不下。”商音皺眉,“現在的局勢對於我們很不利,我們還沒有跟董兄瞭解過一句半句。桃花三潤,是不會有問題的,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桃花三潤,桃花三潤……”
商音撿起枯枝在地上胡亂畫地嘀咕,空氣裡窸窣著蒹葭香脆嚼糖的聲兒:“小娘子,你那麼肯定董靈均是清白的嗎?我們就是因為他招搖撞騙才認識的,搞不好他就是這個性子,捅了天大的簍子還拉我們一起遭殃!”
“不會的。他是清白的。”她再一次肯定。
“為什麼?”
商音抽絲剝繭:“首先他虛抬藥價,這也不外乎招搖搖撞騙了。但是,他既然這樣掙了這麼些年的錢,為什麼董氏醫館還是窮得一踏糊塗?為什麼他皆是舊年衣著,就連大魚大肉也不曾入肚過,可他明明靠‘靈丹妙藥’虛抬的價格都不算是小數目,那些黑心之財究竟去哪了?其次,他的‘靈丹妙藥’的確是有一些天賦異稟在裡面的,我見我舅舅的醫術有多厲害,董靈均是青出於藍的,按照正常人的作為,不是應該將董氏醫館發揚光大嗎?為什麼他甘願做一個最末等的鈴醫?”
“最後,這個桃花三潤,要真是惹了禍想拉我們一起遭殃,那麼我們的罪名早就被他一口咬定了!若我猜得不錯,他是沒有認罪的。或許,他也跟我們一樣,一頭霧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啊……那……”蒹葭嘟囔著,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完以上那一段,商音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所以,董靈均是清白的,我們更是清白的……”
一個腳步臨近,不耐煩地嚷嚷:“清白清白!每個人進了這個地方都嚷嚷著自己是清白的!”
商音未完的話縮回了喉裡,悻悻望去,是一位送飯的獄卒,他拖著嗓子,邋遢著腳步,幾隻雞腿往她們面前一扔,便走了。
蒹葭舔了下乾燥的嘴唇,拾起那碗,準備不顧及形象地大啃一場,嘴一張,那隻雞腿卻被商音一手打掉:“眼下困在此兇吉難測,不吃為妙!”
經過提醒,蒹葭蜷縮回牆角,趕緊將那隻碗踢得遠遠的。
商音又補充:“我從前作為觀眾來這片牢獄的時候,這兒還挺熱鬧的。如今被關在這裡,這個牢房像是特地被我們承包了似的,董老兄也不知道被關在哪裡,總之很不對勁,還有個不對勁的地方。”
說著她屏聲斂氣,聞了聞不確定方向的空氣,抬頭望天,屋簷一片漆黑,又努力把腦袋湊到外面,觀察那獄卒來回的路,一片漆黑。唯有燭光忽明忽滅。
蒹葭不明白:“小娘子,你在幹什麼?”
“找東西。”
“找什麼?”
“找一雙眼睛。”
“……”蒹葭惶恐凝望,抱起臂,差點沒發抖,“小娘子,你可別胡亂嚇唬人啊……”
話未完,一瞬冷風突襲,吹得僅有的燭光又弱了一道,蒹葭年齡小一些,少不得毛骨悚然起來,偏偏有手掌冰冷幽幽地拍在自己後背,一陣詭異的氣息吹進耳蝸中:“你,是不是覺得,有這樣一雙眼睛,在暗中,悄,悄,盯,著,你。”
“啊——”
蒹葭魂都嚇飛了。
“哈哈!”銀鈴般的笑,商音已開心得仰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