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闊氣定神閒,離了靠的樹樁朝土坑走過去,小商音不明就裡,一個轉身不防頭,“螞蚱”一下子跳滾到她的額頭上,再撲落到草地裡。
“哎呦!”
她摸摸小疼的額頭,驚看時肇事人沈闊行兇的兇器還沒有放下,氣得跺腳,還好不是竹頭尖打中皮肉,萬一今天暴血而亡,她做鬼也要一輩子糾纏他!
做鬼也不放過,一輩子糾纏他!!!
小商音還沒有緩和,沈闊又要襲擊第二次。他敲打“螞蚱”的手法比商音還要輕巧靈動,竹棍敲著“螞蚱”凌空打過來,如在宣紙上運筆揮灑丹青,驚鴻一筆;又好像驍勇將軍持劍赴戰場,千里奪命,就連飛過來的“螞蚱”都生動成了活物。
她不覺一下子看呆了,任由“螞蚱”落在腳旁。
“瞧,你也兩次沒接住螞蚱,你不也跟我一樣笨。”沈闊放下竹棍子蔑笑。
“襲擊的哪能算呀!”
小商音不服,拾起竹棍把剩下的“螞蚱”全朝沈闊打過去,一使出渾身勁,她故意把“螞蚱”往遠處敲打,一隻賽過一隻的速度。即使沈闊抓得前俯後合,手腳忙亂,“螞蚱”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隻也沒落地。
“好啊你,原來你會玩啊,剛剛還裝愣!”小商音認輸了,笑拿棍子打沈闊的屁股,是下了重手的打,她一定要報復剛才的那記額頭。
他話裡帶冤地說“我家鄉不將這玩意叫打螞蚱,也不流行玩這個,所以剛開始不知道你說的什麼。”
“那叫啥?”
“這是高麗人的玩意,叫‘取尺’,因為竹棍上要刻尺度,用來衡量‘打’與‘接’的距離。”
……
有了共同話題,他們因為這個小玩意聊得這麼近。
小商音還給沈闊講了許多事,她在家裡除了丫鬟就沒誰陪她打螞蚱了,下人笨手笨腳的,敲起螞蚱後總擊不中騰空的螞蚱,它還沒飛呢就落地了……家裡還有嫡出的阿兄跟阿姊,阿兄早娶妻了,可沒空玩這種小玩意;阿姊是大家閨秀講究知書達理,琴棋書畫,以女工為主,是不屑於跟瘋丫頭玩這種沒名字的小玩意。
沈闊也知道了眼前的“瘋丫頭”是怎麼個瘋法商音會跟她不喜歡的人頂嘴,誰也頂不過她;會把她阿爺的寶貝茶壺當成夜壺放到床底下;下人幹活時她會趁其不備把抹布或者掃帚藏起來,他們以為見鬼了找得團團轉;被大娘逼得抄《女論語》了,她破天荒的做法是一句一句倒過來抄,結果被大娘罰跪到三更半夜,商音就搬一塊大石頭噗通沉到池塘裡,躲起來讓全府上下都找她……
但是家裡沒有人討厭她,除了那個經常找她茬的大娘。
小商音以為離開家裡就沒有誰再玩打螞蚱了,直到遇見從長安來的沈闊。她看人可準呢,知道沈闊是富貴人家的公子,也知道他見識很廣。沈闊告訴她,他之所以會玩打螞蚱,也是遠方的高麗客人教他玩的。
“小氣鬼,你來益郡幹嘛呢?長安不好玩嗎?”小商音坐在草堆上,捧著燦爛的小臉問。
而沈闊的小臉悶得要溢位水來,“我來找我孃親,後來就迷路了。”
“你阿孃在哪兒?”
“我不知道。”沈闊的回答很絕望。
食物熟了,舅媽來喚兩個孩子,說吃飽東西好趕路,能趁天黑以前回到家。
這是沈闊第一次吃野炊食物,熬出來的野雞湯可鮮美啦,不加輔料居然也能熬到牛乳一樣白,雞肉肥而不膩,什麼瘦而不柴都是其次,難忘的是湯肉一起塞進嘴巴里舌頭就像鑽入溫軟的柔雲,整個人要跟著流雲飄在天空裡。不餓的人吃一口就餓了,吃飽了就能美美地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