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招招手,從門外的文青樹蔭下召喚了一隻男生過來,又對史貴道:“我建議你從縣一種賣起,有示範效應。這位王蒙同學是縣一中的,還是他們班裡的數學課代表,這一次,他本來是代表同學來抄題的,我說服他陪你一起過去銷售試卷,有他介紹,你最好直接和老師打交道,150份卷子,應該一天就能賣掉。嗯,多出來的零頭,就送給他的同學了,以後也是這樣。”
史貴是開小飯館的,人情世故都懂,恍然道:“我明白了,放心吧。王蒙同學,這次要多拜託你了,抽煙嗎?”
他掏出一盒寶城煙,熟練的搗出一支來。
王蒙是個瘦高個兒,有點拘謹的接了煙,點燃吸了一口,輕輕咳嗽了兩聲。
楊銳笑了笑,從兜裡掏出兩盒大前門,分別遞給王蒙和史貴,才對後者道:“如果你一天之內賣完了卷子,我建議你不要直接回來,先拍電報給鎮上,我會讓人送卷子過去,你留在那裡,熟悉一下情況,也節省體力。”
“我留縣裡?”
“嗯。”
“這個……”
楊銳知道他想說什麼,先道:“你自己找住處,我每晚給你報銷1塊錢的差旅費。縣一中跑完,勝利中學,光輝中學那邊都跑一跑,做做公關,縣裡的局面開啟了,鄉裡就不用專門跑了,光是送貨就行。”
賣醫藥就公關醫生,賣教材就公關教師,早在楊銳讀研的時候,他的許多同學就轉作醫藥代表了,當時若非去做了補習老師,楊銳說不定也走了這條路,屬於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
史貴聽到一塊錢嚇了一跳,暗想:一天一塊的差旅費,一個月不就30塊了?要是住大通鋪的話,可要省下一半多呢。
他擔心楊銳是試探自己,捉摸不定的說:“太費錢了。”
“走後門從來是成本最低的銷售方式,你就照我說的去做吧。”楊銳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好孩子王蒙的臉脹的通紅,低下頭當做聽不著。
全民走後門是過幾年才有的事,如今的中國人,還是有點節操的,假清高更是不缺。
相比這一代人的節操觀,楊銳的節操下限先天較低,做了研究生以後,就刷的更低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的導師僅僅是個普通高校的副教授,自己都要經常給學校、藥企等機構陪笑臉,給導師打工的學生就更不用說了。
和國外的體制不同,中國的醫藥企業基本上是沒有自己的研究機構的,掛著企業研究所牌子的通常只有工廠技術科的水平,幹的也是技術科的事。
國內的醫藥研究主要就是依託高校,所謂産學研一體,就是企業付錢給大學搞研究,大學出了成果給企業,順便賺錢給自己。
如果說國外高校的教授還有一點清高的資本的話,國內高校的研究體制早已金錢化了,楊銳跟著導師學了多少本事很難說,國內外各種壞公司的行為,倒是見識了不少。
跑跑關系之類的事兒,在楊銳眼裡是純純的小節。
史貴自己沒有一個成熟的方案,只得按照楊銳的建議來。
他和王蒙兩個人合力將試卷抬到腳踏車後座上,一先一後的騎向客運站。
……
縣一中。
史貴站在學校後門牆外,一個勁的抽煙。
沒有過濾嘴的烤煙,他抽到快燒手了,才狠吸一口,吐到地上,再用黑色的老布鞋撚一撚,讓它陷到爛泥裡去。
他不敢到正門口去賣考卷,那裡雖然人來人往的,附近卻有公安的崗亭。
如今的街面很不太平,滿街的青年動不動就打架,一些早年畢業了卻沒有工作的青年,甚至連高中都沒有上的家夥,最喜歡到一中門口來鬧事,縣局也是在出了幾次事情以後,方才設的崗,早晚派個制服警看著學生上下學。
史貴不知道崗亭的警察管不管出版物,但他寧願到後門守著,免得抓進派出所裡丟人。
他也沒有像楊銳說的那樣,直接去找高考班的老師,他不知道該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