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舟沒發現顧蠡的異樣,坐在陽臺和院子相連的兩級臺階上,看著躺椅裡躺得四仰八叉的顧蠡,吸了口煙,問:“你今天下午怎麼了?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唔……嗯。”顧蠡應付著,隨即岔開話題:“葉警官,你說你在休工傷假,是怎麼了?”
“上個月協助隔壁組的打拐,救了一批縣裡被拐賣的兒童,行動的時候人販子要開車逃走,我開車追了幾公裡,硬是把車撞壞了才逼停,車報廢了,我在醫院躺了兩個禮拜。”葉輕舟吐著煙圈,眯了下眼睛,淡淡地說:“艹,那幫人販子真不是東西,我這輩子最恨拿孩子下手的罪犯。”
“嚯,現實版警匪片啊,想不到你長得這麼秀氣人還挺彪悍。”顧蠡轉頭看了看他,夜色裡葉輕舟白皙的面板微微泛著光,俊秀的臉色竟然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匪氣,顧蠡想起第一次開門見到他時,他文靜的戴著副眼睛,葉輕舟平時不怎麼戴銀鏡,此時的他神情也與初見時完全不同,顧蠡很是迷戀這種矛盾下的囂張和霸道。
顧蠡輕咳了下強迫自己收回眼神,轉念決定逗一下他。
“我在美國結過婚,你知道嗎?”
“唔,知道,中介大致說了下,說你離婚淨身出戶,可憐得很,讓我別開太高的租金。”
顧蠡輕笑了下,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離婚嗎?”
“那我怎麼知道!”葉輕舟輕吸了口煙。
“十六七歲的時候吧大概,那時我還在國內上學,我愛上一個少年。”顧蠡抬起眼睛看了一下葉輕舟驚得差點掉下來的下巴,輕笑著繼續說:“嗯,沒錯,少年,男孩!”
“然,然後呢?”
“那年頭,這些事沒人敢的。”顧蠡頓了頓,說:“我們最終也沒能真的在一起,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跟別的男孩不一樣。我那會兒年紀還小,很迷茫,當然,也有很多害怕。那種孤獨,大概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根本無法明白。於是跟我爸媽要求去美國讀書,我想我這樣的人,以後都不應該再回來了。”
葉輕舟掐了煙頭沒說話,但罕見的一副“繼續啊繼續啊”的八卦臉。
“然後我就去了美國,讀完高中讀大學,但是我沒有再談戀愛,我以為在美國可以找到適合自己的伴侶,但是,我發現自己要求也挺高哈。”顧蠡自顧自笑了笑:“總之是沒遇到真心相伴的人吧。”
顧蠡接著說:“畢業以後,安妮,哦,就是我前妻,說喜歡我,我告訴她我喜歡男生,於是我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顧蠡吐了口煙繼續說:“那幾年我父母逼我逼得厲害,我嘗試著跟他們出櫃,但是發現太難了,他們不能接受,要死要活,哭天搶地……”
葉輕舟:“然後你就妥協了?”
“嗯,算是吧,因為我發現我不討厭安妮,身體甚至沒那麼抵觸,還是可以接受她的,於是我告訴她,她可能是能帶我回到所謂正常生活的唯一的女孩,我們就結婚了。”
“那為什麼……”
葉輕舟還沒問完,就看到顧蠡臉上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哀傷,彷彿這輩子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那一口氣上,為了化解這份痛苦。
“後來……後來我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接受女人,離婚前很多年我們都……沒有那個,你懂。我想放過自己,也不想再耽誤她,所以離婚了。”顧蠡說的很輕松。
這中間其實隔了很多年,顧蠡為什麼到現在才跟她離婚。葉輕舟直覺他跳過了很重要的一些事,顧蠡顯然並不願意向他坦白。
“進去吧,這個天還是有蚊子。”顧蠡撈起葉輕舟的胳膊想把他拽起來。
葉輕舟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來顧蠡是“彎”的,本能的躲了一下,用全身的肢體語言表達了自己是直男的怒吼。
“哈哈哈。”顧蠡看到葉輕舟躲閃時憨憨的樣子爽朗地笑了起來:“葉警官,你這個樣子真是很討人喜歡啊。”
顧蠡的笑聲很好聽,笑起來著實像個孩子。葉輕舟氣得白了他一眼,甩上陽臺門回了房間。
顧蠡嘴角勾著笑了下,並不在意。他眼神看向東區的方向,那個粉紅色的小滑梯,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