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太後這裡的嬤嬤出來,她見了,只覺得好生兇悍的一張臉,光是看著,就要令她喘不過氣來了。
之後冬藏上前與嬤嬤耳語,雖然她聽不見,但從嬤嬤的臉色上看去,想必是不好的事,說不定就是因為那條什麼元帕,說是她昨夜沒和聖上睡覺的證據。
沈清檀起初還覺得委屈,後來一想,她昨夜確實是未曾和聖上一起睡覺,只有今夜聖上還來不來她的寢宮。
到時候哀求也好,威逼利誘也好,得讓聖上和她睡在一道,免得第二日起來,幾個宮女見了,臉色通通耷拉下去,又傳到太後這邊的嬤嬤耳中來,讓本就一臉兇相的嬤嬤看起來更兇,教人害怕。
嬤嬤再度出來,臉上卻帶著笑意,說道:“娘娘,太後有請。”
說罷,她自個兒走在前面,只等後面幾位跟上。
秋收和冬藏低眉斂目,相互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裡看見了緊張。
太後別不是要將人請進去,然後再好好治罪吧?
貴妃娘娘是沈首輔的獨女,如今又是有位份的貴妃,太後頂多訓斥她幾句,倒是不敢拿她怎麼樣。
而她們兩個人,可就慘了,說不定會被太後定個不盡心盡力的罪,一頓板子是逃不過了。
然而進到殿內,太後坐於藤蔓花紋交織的紅木椅上,榻上小幾上的博山爐焚著嫋嫋檀香,她見了貴妃雖沒有明顯的笑意,可也沒有露出什麼怪罪的神情來。
秋收冬藏都鬆了口氣,斜眼望見自己的主子,竟然還樂呵呵的,稀奇打量著這座殿中的各種擺設。
冬藏趕緊給娘娘使眼色,讓她在太後眼前,放得尊重些,不說主動拜見太後,給她奉茶,起碼該有的貴妃樣子還是得有。
太後沒有為難沈清檀的興致,見著貴妃東張西望的樣子,一時間覺得甚是可愛,正好與聖上互補。
“昨夜裡,哀家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聖上他生性冷淡,與人交際,總是要反應慢些,還望你多擔待,等日子一天天過去,聖上總會發現你的好,待你如珍寶,”太後鮮少慈祥,此刻,卻如同春水煎茶般優雅從容,勸慰道,“若是心裡憋著氣,盡管來找哀家,哀家不僅能聆聽你心裡的委屈,還能替你收拾他。”
沈清檀的記憶中彷彿從來沒有娘這一號人物,無論做什麼事,身邊只有爹爹的身影。
太後待她親和,沈清檀只覺得她的話語猶如暖流一般從心中淌過,令她鼻頭酸楚,低垂著眼睛,睫毛撲閃。
嬤嬤細細甄別,發現貴妃被戳中了傷心事,眼睫間竟沾上了瑩瑩淚光。
“哎呀,這可使不得,貴妃娘娘你再難過傷心,藏著委屈事,可不能在現在哭,現在可是要給太後敬茶的時候呢,快別哭了,老奴都看得傷心了。”嬤嬤上前來,掏出一方幹淨的手帕,遞給貴妃。
這下更坐實了聖上欺負貴妃的事,太後也忙著安慰,直到沈清檀努力抿著嘴,將眼淚憋回去,又在嬤嬤的指引下向太後奉了茶,這一儀式才算過去。
沈清檀留在宮中陪伴了太後一上午,午時,兩人一道用過午膳,沈清檀方才邁開回宮的步子。
來時,幾人兩手空空,回去時,倒是賺得盆滿缽滿。
秋收和冬藏端著木盤,上面全是太後的賞賜,她們還沒拿完全,以至於太後遣了慈寧宮裡的一些奴才,幫她們將更多的珍寶抬回宮殿。
回去後清點了一番,光是大大小小的擺件就有七八件,極品的綾羅綢緞十幾匹,更有妝匣裡裝著數不勝數的金銀首飾。
幾個宮女的笑意擺在臉上,欣喜道:“奴婢們原還想著,到了慈寧宮裡,定是要捱上一頓罵,可娘娘一哭,惹得太後都沒了轍,只顧著哄您,不止留娘娘在慈寧宮裡一同用了午膳,還賞賜了這麼多的奇珍異寶呢。”
沈清檀臉有點熱,倒像是她故意哭,去哄騙太後的賞賜一般。
話說回來,太後當真是個好人啊,進宮以來,還是頭一回有人待她這般親切,這般好。
好像不用討好聖上也行了,日後,她決定日日都來向太後請安,等著太後給她賞賜。
想到日後的美好光景,沈清檀面上浮現不由自主的笑容。
此時,昨夜同樣沒睡好,可不能補覺,還在禦書房殫精竭慮翻看奏摺的人,忽然打了個寒顫。
他抬起眼,疑惑問:“朱全,是不是你在心裡罵朕?”
朱全:“……”
聖上這是昨夜太操勞,以至於腦子稀裡糊塗,開始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