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全見小姑娘哭得可憐,眼下說得又這般情真意切,淚水跟著在眼眶裡打轉,瞄向聖上,說道:“聖上,這姑娘家,怪可憐的……”
季照臨沒理會朱全,可能是被她哭得太煩,冷聲命令道:“別哭了。”
沈清黛的眼淚掉得停不下來。
季照臨說道:“不砍你的腦袋了,行不行?”
沈清黛一呆,接著反應過來,喜道:“真的?”
季照臨不露聲色,說出自己原本的裁定:“女子杖責三十,趕出宮去,男子仗責一百,若打完還有命在,那麼就流放泠州。”
泠州自古以來,便是陰冷濕寒之地,蚊蟲鼠蟻多如牛毛,而且農業不發達,導致百姓們過的都是清苦貧寒的日子,去了討不了什麼好。
況且一去千裡,流放的路上顛沛流離,怕是到不了泠州,就死在路上了。
將要轉身離開前,他的目光落在喜極而泣的守衛臉上,冷聲道:“朕要的是能夠好好守衛皇城的人,不是丟下自己的職責,跑來幽會的不成器的人,你的罪不可免,杖責完,出宮後,永世不得再被朝廷錄用。”
朱全心道,在陛下眼中,看來自己的守衛沒有盡到職責,比宮中的女人幽會男人,更令他無法忍受。
而這個守衛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毀了自己,杖責都是小事,男人體格健壯,修養個個把月,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可是日後不能再投身任何衙門,無法入仕,也就只有去行商,或者是做苦力了,若是個經商的料子,那麼做大了,還能不被人唾棄,可若是不是這塊料,恐怕下半輩子生計都成問題。
可這樣的發落,已經算是聖上的開恩。
聖上本來今夜是因為國事憂心,才讓他陪同在身側出來逛逛,撞上這等糟心的事,他原本以為,聖上真要讓他們全掉腦袋,沒想到最後留情了,這實在是不像平常的聖上。
季照臨走了兩步,見朱全還留在原地,回頭瞥了他一眼,道:“你也想跟著被杖責,再是出宮流放?”
“不敢,不敢,老奴來了,聖上。”朱全碎碎念著,跟上聖上的腳步。
不過等聖上不再看他時,他沒忍住,回頭望了那個可會哭的、又有些呆的小姑娘一眼。
心裡佩服,當真是有本事,他好似找到了能夠讓聖上心軟的根源。
沒走幾步,聖上不帶一絲情感說道:“朕的名聲已經夠差了,那些大臣整日在朝會上吵吵嚷嚷,朕最後開恩,是不想再聽他們的嘮叨。”
朱全笑道:“是是是,老奴知道聖上的心思。”
不就是嘴硬心軟嗎?
他頭一回見到這樣的聖上。
朱全尋思著,之後就算是那個姑娘出了宮,他也得到元輝殿好好打聽一番,看看是哪位大人的千金,等到時機來了,再次安排她出現在聖上眼前。
到那時,又可看見聖上不同尋常的模樣。
打的算盤是好,不過也要事情順風順水的發展。
朱全是萬萬沒想到,他和聖上還沒走出十幾步,遠遠的,忽然來了聲氣勢磅礴的大喊,似要撕破夜空。
“我不要出宮。”
原本其他兩人已經對聖上的裁定很滿意了,能留得一條命在,有什麼不好?
可是那個之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子,卻似乎不是很滿意,執拗地抬起頭來,等到兩人回望過去,鏗鏘有力重複道:“不行,我不能出宮。”
白駒過隙,緩緩吹得野草搖曳身姿的風似乎都被凝固住,再無定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