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虛今日上門來,便是想方設法地要給他的心裡添堵。
多半是牧碧虛已經知道了最近這段時日以來,給予自己諸多阻礙的人是誰。回過神來了之後,便來到了郡王府上,緊鑼密鼓地既是送出他故妻的簪花,又是與他攀扯親戚,為的就是要叫他不痛快。
沒想到這位牧小公子看起來佛系隨和,無欲無求,給人使軟釘子的本事還是很有幾分的。頗不像是一個尋常頂天立地,不善言辭的鐵血男兒,更像是學了一身婦人內宅私鬥的招數在身上。
這讓崇開峻對牧碧虛不得不另眼相看起來,他神色如常地接過牧碧虛送來的簪花,合上了木盒,轉手交給了從松,囑咐他收起來。
“牧禦史年少英才,又是牧相府的眼珠子,我不敢自認為是牧公子的長輩,擔不起你這一聲「三叔」。”
牧碧虛見崇開峻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也順應他這份心意。
“既然如此,牧某還是稱您「郡王」便是。”
對於牧碧虛翻出來的與他這點親戚關系,崇開峻心中並無驚愕,畢竟當年父親給他娶的這位元妻好歹也是鳳京城的名門貴女,七彎八繞的親戚數之不盡。
回到鳳京城中來隨意點一點,總會有著盤根錯節的一堆旁枝的。
牧碧虛此後要是以此為由常常上門拜訪的話,惹他厭煩倒是小事,要是勾起葉棘觸景黯然,再度心神不寧,這便不妥了。
眼下崇開峻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好先與他虛與委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弄清楚他心中到底想要做什麼。
“牧禦史,我不過是軍營中的一介粗人,你是鳳京城裡的天子門生,你我之間恐怕沒有什麼好敘舊的。”
牧碧虛見崇開峻自始至終都沒有用正眼瞧過自己,眼神只是若有若無地掠過他,很快會回到手中的長槍上,彷彿嫌他是件多餘的擺設,希望他能夠盡快有自知之明地離開。
於是牧碧虛尋了一個能更好拖延時間的辦法。
“牧某不才,自小在相府中也曾經得過幾年武師的指點,奈何只是花拳繡腿,從未真正與人對敵過。郡王久居沙場,武藝高強,還希望郡王不吝賜教,能指點牧某幾招。”
崇開峻眼神微寒,“牧禦史萬金之軀,我一向在軍中粗魯慣了,下手沒個輕重,恐怕會傷到牧公子。”
“無妨事,哪怕是一招半式,也足矣讓牧某受益終身。”
崇開峻心想著牧小公子天國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進來。明知道自己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只會耍幾手花槍,卻硬要在他面前逞能,實屬犯了男人爭強好勝的通病了。
既然如此,他何不成全牧碧虛這份心思,也讓這從來沒有出過京畿道的貴公子見識見識,什麼叫作天高地厚。
“既然牧禦史堅持,那我們今日便切磋一二,點到為止。”
從松有幾分擔心地迎上來,“王爺……”
南平郡王受皇恩器重,牧碧虛在鳳京城也不是個無名之輩,要是王爺下手沒個輕重,當真將這位身嬌肉貴的公子打成殘廢,豈不是招來了一樁禍事?
崇開峻輕輕搖了搖頭,“放心。”
他將鋒利的槍頭給卸去,又用布塊包上了管口,在白石灰中將布包浸透。
“這裡的兵器,牧禦史隨意挑一杆罷。”
崇開峻沒有轉過頭,眼角的餘光卻未曾放過牧碧虛舉動的一絲一毫。
他的父親崇高光在馬背上為大行皇帝收複了小半壁江山,生下來他們三個兒子,也都是蜂腰猿背,臂力過人的英武將領。
他從小浸淫於武藝,所用的武器都是沉甸甸的實心澆鑄,在戰場上光是對著敵人進行遠距離的鈍器擊打,都足以力壓千鈞,叫人聞風喪膽。
他嘴上叫牧碧虛挑一杆,但實際上無論是弓箭還是刀槍鈎戟,都沒有一樣是可以輕松拿起的。
目的就是為了讓給牧小公子留下最後一分顏面,掂量過那些武器之後,在他出手之前便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