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碧虛提出要幫顧蔭分擔重任,顧蔭求之不得,秉持著為牧碧虛疏解心情,又能緩解自己繁忙公務這兩全其美的心情,他立時便應允了。
“有勞牧禦史,請隨我來。”
這一日,破天荒的,在大家都準備散衙的時候,居然看見牧碧虛的衙署中還燃著燭火。
陸天白躊躇著,“是時候下工了,咱們要不要進去,同他知會一聲?”
裴元洲搖了搖頭,“眼下讓他有些事做,反倒比讓他沉浸在悲痛當中更好。”
謝翡贊同:“只要不尋死覓活,要當那同生共死的苦命鴛鴦就行。”
於是眾人議論了一陣,便就此散去了。
牧碧虛在調查刑部的文書的途中,倒真是讓他挑出了一名年輕女子的卷宗,正是臥薪嘗膽數年,最後終於覓得良機,反殺了自己丈夫的申氏。
據稱申氏無親朋好友在世,無人可為她收屍,如果有人想要用死囚犯的屍體來替換另一個人的話,這種無親無友的死囚犯是再合適不過了。
更何況,申氏所受的乃是水刑,與溺水而亡之人的體徵如出一轍。
但是他遍覽詳查申氏生平,也未發現有任何關於這個女子在行刑前已經懷孕的記錄。
若果真如此,想必是刑部的疏忽,或者是這女子自己有所隱瞞。
懷著這一份疑惑,牧碧虛遣欒谷前去一問究竟。
知遇亭是刑部投放無親無友死刑犯的地方,在這屍首遍野的地方,總有些活人會因為各種緣由前來,顧名思義為“知遇”。
或因為兒女少年夭亡,父母尋覓合適的屍首拉回去配冥婚。
或者積功德的善人出於憐憫之心,將某些無牽無掛的屍首就地掩埋。
如果沒有遇上這些願意埋葬屍體的人,就會有野狗禿鷲逐漸瓜分殆盡,只留下森森白骨,日複一日地堆積在知遇亭的附近,漸漸成為野草的肥料。
欒谷見知遇亭的附近又多了幾樁新墳,亂葬崗中冷風慘慘,鬼哭狼嚎,端的是陰然駭人。
照理說,牧碧虛要他檢視的,與野魚姑娘身形肖似的那位犯人應該在這短短的時日之內不會消失殆盡,但知遇亭確實沒有類似之人的蹤跡。
“屬下去刑部打探了一番,聽說領走屍身的,是近日裡到鳳京城中的南平郡王。”
“南平郡王崇開霖?”牧碧虛聽聞這個封號很是耳熟。
之前大行皇帝繼承先祖遺志,誓要鏟平藩鎮之亂,許多藩鎮不服朝廷轄制,企圖起兵作亂。當時手握二方重鎮的南平郡王崇高光是兩方爭取的物件,他若倒向藩鎮諸侯,則朝廷勢力大減,恐無法平息藩鎮之禍。
但他忠肝義膽,為了維護朝廷聲威,首向朝廷盡忠,出兵擊退了周圍藩鎮的動亂。先王感念其功績,特封南平郡王,允爵位承襲父死子繼,代代相傳。
上一任南平郡王崇高光死後,將爵位傳位給了長子崇開霖。
襲了郡王之位,官拜一等大將軍的崇開霖以實力證明虎父無犬子,也是深得聖心。
他南征北戰,替當今聖人平息了不少藩鎮的叛亂,乃朝廷的肱骨之臣,左膀右臂。
欒谷:“據屬下的打探,如今這位南平郡王卻並不是早先的那一位,而是在五年之前,從長兄處接替過來的爵位的幼弟。他一向又行事低調不顯招搖,是以鳳京城中知他底細深淺的並不多。”
牧碧虛卻知道在這鳳京城中,有一個人長年累月與封疆大吏打交道,對於各鎮的王侯瞭解無出其右。
這個人就是他身居三省六部宰相之首的大伯父牧浩蕩。
以超乎常人的定力和速度翻閱了刑部卷宗的牧碧虛終於合上了手中的文書,“是時候回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