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閔麟的話, 唐煜忍住痛,用力拔下氧氣罩, 虛弱說道,“明明傻子是唐煜,唐煜也是傻子?為什麼要分?明明都是我, 為什麼你卻要把我們區分開來。”
閔麟冷冷一笑,回過頭, “你見過楚攸寧嗎?你知道他長什麼嗎?你知道你與他發生過什麼嗎?愛他?別把自己當情聖。你以為裝個傻樣就是昭華嗎?”
這一刻的唐煜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他只覺得透不過氣來, 只是,他仍想為自己爭取一絲的機會, “我沒有裝, 我知道,小寧會給我洗臉,會幫我穿衣服, 會讓我躺在腿上給我讀書,他也會跟我說:哥哥,我一定會去找你的。這些我知道, 我也經歷過, 小寧, 別否認。”
他哀求著這個人, 祈求他的原諒,他此時猶如罪孽深得的罪人,可是, 他卻不知他罪在何處,難道只是不愛嗎?僅這一個理由,是不是便被戴上枷鎖,永無卸下之日?
“果然,你把他的記憶融合了,可唐煜,你雖然有他的記憶,可終究不是他。”
唐煜這輩子活了三十五年,第一次否認自己的存在,他想,是不是在那一次大爆炸中他直接腦死亡結局會更好?至少他也許能換得這人一滴眼淚,至少他永遠不會知道原來他愛的人並不想他存在。
“小寧,我想知道,我不被諒解的理由?”
理由嗎?當年他以為被昭華背叛,那種被撕裂的痛楚他至今難忘,後來知道原來是這個人故意設計的,而這個人是他一直有著孺慕之情的哥哥。他愛的人消失了,連一聲再見也沒有說。他尊敬的人欺騙了他,用他愛人的身份傷害他,真相,讓楚攸寧回不過神來;他性子向來剛烈,如若他人,他必定百倍奉還,可這個人不行,如何也不行。
多少夜半驚醒,他都在夢中經歷著最後一幕,昭華哭著喊著說那個人不是他,哭著說不要他走,哭著說已經數清一百零八顆佛珠……
那時昭華的聲音那樣無助,可他卻毫不猶豫轉身離開。那時的昭華對世界的認知跟孩子一樣,可他卻狠心拋棄他。
如果說,唐煜罪孽深重,那他楚攸寧就是罪無可赦。
久久得不到答案的唐煜一笑,柔聲道,“小寧,如果我把身體還給昭華,你會原諒我嗎?”
病房內一室安靜,唐煜靜靜看著楚攸寧,像要把此時的他銘刻入骨。當年小寧從飛機上被推下來的那一幕從他憶起後,無不時刻在折磨著他。多少次半夜驚醒,只有緊緊抱著這個人,才覺得是真實,可原來這個真實卻只是他的真實,這個人,從來沒屬於過他。
唐煜的氣息慢慢衰弱,可他的嘴角邊卻一直隱含著笑,閔麟彷彿看到了曾經的哥哥,也彷彿看到這八年來的自己。
沈淩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小麟,你有沒發現,其實你的笑容跟最開始的唐煜很像。
最初的唐煜沈淩是見過的,那時楚攸寧與唐煜的相遇就是因為與沈淩打架,而這個人從巷子那邊走過來,他走到躺在地上的楚攸寧身邊蹲下,微蹙著眉,說:痛嗎?
七歲的楚攸寧看著這個除爺爺外,第一個問自己‘痛嗎’的大哥哥搖搖頭,回道:不痛。
好看的大哥哥笑了,他說:你這孩子真倔。
最初的記憶他沒忘,只是他傷心了,便選擇傷害這個人。
閔麟走到病床邊,把氧氣罩安放好,俯下身,虛抱著唐煜,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唐煜是唐煜,所以你不用裝昭華,更不要欺騙我。”
瞬間懂得這個人的意思,唐煜泛紅了眼,“唔”一聲,慢慢睡過去。
此時同在唐宅的小胥也泛紅了眼,抱著對聯站在大門一直往外望,管家爺爺說,要把對聯貼上去了,可他不讓,這對聯是爸爸跟父親跟他一起寫的,也要一起貼。
“小少爺,天冷,我們回裡面等好不好?”
小胥搖搖頭,瘦小的身材立於寒風中不動分毫。管家著急轉兩圈,無法,趕忙跑回宅子裡拿帽子、拿圍巾給小胥戴上,又拿把大傘開啟遮住身材站在風頭,陪他一起等。
天靜靜暗下來,山下的炮仗聲絡繹不絕響起來,一簇簇煙花不斷在天空綻放,小胥終於忍不住低頭落下淚來。
管家摸摸小孩冰冷的額頭,一咬牙,招過傭人拿著傘代替他站著,管家跑進宅子裡撥通閔麟的電話,把小胥情況一說,閔麟也沉默了。
直至許久,閔麟才說道,“把他帶到醫院來吧!”
之前就是不想讓小胥知道唐煜重傷,閔麟才沒讓管家告訴小胥他們在醫院,不過看來,小孩更想是跟他們在一起,畢竟這是他們家第一個團圓年。
得到閔麟的允許,管家匆忙跑出去,來到小孩跟前,微彎下身說道,“小少爺,管家爺爺帶您去找少爺跟閔總。”
小胥猛然抬頭,小臉上全是淚;管家接過女傭的手帕給小胥輕輕擦著,心疼道,“咱們回去洗把臉就去好不好?”
“嗯。”
用力點點頭,小胥終於露出這兩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拉著管家往家跑,小腳丫都透著高興。因為在寒風中站太久,裡面的衣服都帶上寒意,管家讓小胥重新上樓換一身衣服,而他則在正面備些水果、點心,今天是新年,就算是在醫院,也喜慶些。
管家看到小胥下樓穿的雖是新衣卻不是年前一家三口特地去做的那套唐裝,便問道,“怎麼不換新做的那一套?”
“要爸爸跟父親一起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