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胥抓著被子睡著後, 唐煜看看時間,才十一點三十分, 與古一昂確認閔麟位置後,唐煜吩咐管家備車,前往“夜色”。
“我以為那就是你的一輩子了。”白厲端著酒杯, 看著唐煜似笑非笑。
當年大爆炸,唐煜入院, 楚攸寧也死了,正巧白家被苻家進行大清洗, 為避免麻煩,白厲在唐煜還昏迷的時候便帶著家裡的小孩出國, 等他再回來時, 唐煜已經失憶。接著白厲便也看了一出好戲。
“……咳咳……”
偏頭捂嘴咳兩聲,唐煜端起茶輕啜兩口笑道,“無論是忘記還是憶起, 我還是我。”
白厲不置可否,如果真這麼認為,又何必裝傻?一個男人, 愛一個人愛到願意放棄最真實的自己, 去扮演著一個已經消失的人格,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是不可否認的一點是,“唐煜,你是個懦夫, 連賭也不敢賭。”
聞言,唐煜想起八年前裝傻的自己,喃喃道,“你錯,我不是不敢賭,我賭不起,我沒時間了。”
是的,他沒時間了。八年前,不過寥寥幾面,便把那孩子放在心底;八年後,相處次數一數便清,除卻八年前傻時的相屬,清醒時又何曾幾日相知?如今他三十有五,離周老下診斷書的時間還有五年。
五年,很短,因為有小寧在;五年,也可以很長,因為小寧會狠心拋棄他離去,只因為他不是傻子。
呵!很諷刺不是嗎?
小胥說,要瞞著爸爸嗎?這樣騙爸爸,他會不會不開心?
唐煜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如今所有的記憶都在腦海裡,包括那個傻過的自己,誰能否認他是昭華?
白厲看唐煜的臉色有些差,沉吟片刻才道,“你身體出狀況了?”
唐煜沒回答白厲的話,而是看著茶壺上冒出的煙絲微微出神,良久才道,“這次來見你,主要是想向你表示感謝,感謝你當年的緩手。”
如果沒白厲當年出賣白家情報給苻家,陸淵就不會出手,而小寧,也許真的就會徹底消失,想到此,唐煜眉頭微蹙起,胸口像被刀剮似的鈍痛,一陣陣的,讓唐煜喘不過氣;原來,即使這人還活著,但只要想到他不在了,那種感覺竟如此絕望。
唐煜突然慶幸,慶幸自己失憶八年,否則,他還真沒把握自己能否堅持八年去尋找他。
唐煜特地轉開話題,白厲也沒想再追問,聽他提到當年事的,便回道,“當年你幫我找到弟弟,我說過無條件幫你一個忙,這只是一個交易,無需掛懷。”
十幾年前白厲少年離家,並非與白家賭氣,而是為尋找他失蹤的同母異父的弟弟。
在外尋覓多年,白厲毫無所獲,後來聽聞b市有訊息便回到b市,為打探訊息還特地開了‘夜色’,可兩年過去,卻一無所獲。
這時,那個在b市出了名的唐家傻子找上來,說跟他談筆交易,交易內容是唐煜幫他找到他弟,前提是必須無條件幫他一個忙。
思考許久,白厲答應這個條件。後來弟弟找著了,半年後,白家也沒了。不過白厲可不心疼白家,那樣腌臢的世家早該不存在。
唐煜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白厲一杯,一切感激在不言中。
也許在白厲看來,他們只是交易,可對於唐煜來說,卻是恩情。前陣子李醫師喚起他記憶時,他已然知道閔麟就是楚攸寧,他愛的人,他不會認錯,但同時,那一刻唐煜卻恨不得吞槍自殺,以贖罪過。
當年是因為他小寧才被抓,當年也是他下令轟倉庫,他是傷害小寧的始捅者,那一刻,他如此清醒地認識到這點。這一次唐煜裝傻不但是想拖住閔麟,還有一點,他無顏面對楚攸寧。
倆人又聊了一會,唐煜便起身告辭,臨走前,白厲問道,“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也許。”
“祝你身體健康。”
“承你貴言。”
他們也許只是合作者,但看著身著唐裝的男人就這樣迎著寒風離開,白厲冷硬的臉龐難得出現動容,多情的人風流,專情的人會死在愛情上。
“老大,幹嘛呢?吹冷風?”
背後響起來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白厲回過頭,看著全身濕答答的少年眉頭一擰,“又爆水管了?”
“這,這可不關我的事,是它質量不過關,我沒用多大力它就自己斷了……”
“去換衣服,敢生病,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輕斥一聲打斷少年的狡辯,白厲返回屋內,拎著不斷叫嚷著的少年往樓上走;會客廳的茶壺還在‘咕嚕咕嚕’沸騰著,白煙繚繞,遺留滿室安靜。
這天晚上,唐煜前腳剛踏進唐宅,閔麟後腳就回來了,匆匆把衣服換上,唐煜拿過管家及時送上來的熱茶暖手,把室內的暖氣調高,唐煜煞白著臉不斷輕咳。
閔麟才走到樓道上已經聽到唐煜的咳聲,加快腳步走進房間,唐煜正一手捏著茶杯,一手捂著嘴扒在床邊低喘。
閔麟走到床邊,把唐煜手上的茶杯拿走,正想問他怎樣,唐煜卻率先開聲,“弟弟,難受。”
坐在床邊,把鑽入懷中的腦袋輕抱著,閔麟說道,“我叫醫生。”
唐煜搖搖頭,“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