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2009年6月11日,下午4:06,是西方音樂鑒賞課的時間。他攤開邏輯課的作業,卻久久沒有動筆,時不時要回頭看向那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女生。
他關注那個叫關柊的女生很久了。
從兩年前大學報道,她抱著資料冊從他旁邊經過時開始,他就總能從人群中輕易地捕捉到她,或者說,她本來就有著和人群不同的特質。她身上有種奇異的矛盾感,平時不言不語低頭看書時,只像是隔壁溫溫柔柔的鄰家女孩,可當她抬起頭看著他,他卻會覺得她更像是一把淩厲的劍,和他身邊任何一個女同學都不同。
除了正常上課,她從不參與任何聚會、聯誼和其他的校園活動,注意到她的男生不止他一個,他們寢室的夜話也不止一次提到過她,但他們卻都止步於她古怪的性情。
除了他,他是班代,是全班唯一一個和她有過較多接觸的人——雖然那些接觸都不過是她為了那些集體活動而告假罷了——他從這不多的接觸中感覺到,關柊並不是真的孤僻,她只是有意想要避免和其他人的額外接觸而已。
他隱晦地向班導打聽過她的情況,但班導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她背景極深,身體好像也不太好,所以長期走讀,入學時也沒有接受體檢。
她越是神秘,就越是吸引他,未必是喜歡她,就只是想知道她背後的那些秘密而已。
他找臺北本地的同學打聽過,沒想到“關柊”這個名字在中學時代竟然稱得上如雷貫耳。
“你喜歡她?”吃著飯,友人的勺子都掉到碗裡,“拜託,你是嫌命太硬嗎?”
他不明所以,友人科普道:“終極一班和ko榜聽說過沒?”
“好像是……”
“土龍幫總知道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啊。”
“她原先跟土龍幫太子爺王亞瑟是一個班的,走得非常近。那個專門衡量高中生打架能力的ko榜她也排過第一,根本就是問題學生中的問題學生,搞不好手上幾條人命都有了。”
“你也太誇張了吧,”他下意識為關柊辯解,“這太瞎了。”
友人知道他不曾見過當年終極一班全體出動的盛況,無法體會臺北高中生被終極一班支配的恐懼,幹脆就另謀他路勸他知難而退:“那你總知道數學系的丁小雨和經管的雷克斯吧,就常跟她一起吃午飯的那兩個啊,人家周圍的男生都是這種eve的,你差太多了啦。”
他當然知道丁小雨和雷克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無論相貌身材還是才識成績都沒得挑,學校論壇還有專門為了討論他們而蓋的高樓。
但他真正在意的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個人:“還有一個呢?”
“還有?”友人一拍桌子,“哦!我怎麼忘了汪大東那個瘟神!”
原來那個人叫汪大東。
這個叫汪大東的人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但每天都會出現在她身邊。每天早上送,每天晚上接,每個中午還要趕到這裡和她一起吃午飯,週末也常常跟著她到圖書館自習。
丁小雨和雷克斯確實和她過從甚密,但他相信那兩人只是她的普通朋友而已,唯有這個汪大東,她看汪大東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利劍都成了春風。
她平時上課的時候喜歡獨自坐在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因而他也形成了在她後一排看著她上課的習慣,但只要那個汪大東一來,她為了遷就聽不懂課的外校生,就會跟汪大東到最後一排的角落坐著。
這節西方音樂鑒賞他是為了關柊而選的,但很不幸,這堂課的上課時間正好是汪大東的空閑時間,他如果想要看到關柊,就只能不斷地回頭。雖然是學校有名的水課,但關柊大多數時間還是聽得很認真,他有時回頭會看到她低頭寫著什麼,似乎是筆記。
他走神期間,西方音樂鑒賞的教授不知何故念起了一串人名。
“……劉心美,曾乃堅,丁小雨,柳宿,何小容……關柊……”
他聽到她的名字,條件反射地精神一振。
“以上點到名字的同學,期中作業對《莫紮特第40號交響曲》的鑒賞寫得不錯,過幾天可以不用來參加考試了。”
期末不是隻交作業就好了,怎麼忽然會有考試?學校最大的階梯教室裡頓時響起陣陣竊竊私語聲,嘈雜聲中,他忍不住回頭看向剛剛被點到名字的女生,她對剛剛發生的事情全然不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身上披著旁邊汪大東的外套。
到了下午的課她就常會這樣,就算在第二排老師眼皮子底下也敢睡,但成績照樣很好。
大概是他的眼神停留在關柊身上太久了,原本看著關柊的汪大東忽然把視線移開,正正對上他的眼睛。
清清楚楚的警告含義。
他被嚇得趕忙回頭,心有餘悸之餘,終於明白了為何友人要用“瘟神”來形容汪大東。好不容易捱到下課,他收拾東西匆匆忙忙地只想要逃跑,卻被人忽然擋住了路,抬頭一看,他更是慌張:“……關柊?”
“班代,”她歉意地笑了一下,“我要請兩天假,已經跟班導講過了。”
她從不在正常課業時間請假的,他急切問道:“是你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關柊也不知道那些關於她身體不太好的傳聞是哪裡來的,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是我要準備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