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天井很空曠,配上大理石地面幾乎可以被改造成旱冰場,最中心處放了張鋪著白色桌布撒著玫瑰花瓣點著白蠟燭的方桌,禮儀小姐拉開椅子,讓關柊就坐。
這種燭光晚餐……怕也只有2004年的人才能擺得出來……
關柊扶額:“你們少爺呢?”
“少爺去換衣服了。”
禮儀小姐話音剛落,王亞瑟就從一棟樓裡走了出來,那套早禮服被扒下來換了最正式的晚禮服,身上穿了件絲質駁頭燕尾服,此時一隻手拿著本小冊子之類的東西,另一隻手有些別扭地調整著白領結。
關柊換了另一邊扶額。
禮儀小姐看著關柊身上的黑裙子:“今天關小姐的衣服和少爺的很配呢。”
關柊翻了個白眼直接噎了回去:“謝謝啊,我今天參加了兩場葬禮。”
被噎了的禮儀小姐終於放棄了廢話,開始給入座後的兩人上菜,關柊餓了一下午,看這盤子大菜量小就有點不滿,看到盤子裡的東西幹脆直接臉黑了。
王亞瑟對領結忍無可忍,一邊摘一邊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手裡的小冊子,一抬眼看見燭臺對面的關柊苦著臉拿叉子往嘴裡塞胡蘿蔔,漫不經心道:“你不是不吃嗎?”
“不能浪費食物啊。”
她不是不吃胡蘿蔔,她只是不喜歡吃而已。
關家一向重視家教,她從小就被教育不能浪費糧食,因為沒有人會縱容她慣她那些挑食的臭毛病,所以即使她不喜歡吃,在她遇到汪大東以前的人生裡,總還會硬著頭皮把不喜歡吃的東西吞下去。
至於汪大東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替她承擔這些‘負擔’的……關柊想了想,大概始於她來這個世界不久之後的一頓午餐,汪大東看到她留在最後的胡蘿蔔丁——
“不喜歡吃啊,”他的筷子直接伸到了她飯盒裡,“給我啊。”
盡管她那時只把汪大東當個年紀小的小鬼看,但關柊起初也是不習慣讓別人尤其還是異性為她這麼做的,但後來漸漸也變得心安理得了起來。
今天和王亞瑟吃飯,倒是讓她從這種心安理得中驚醒過來,雖然她不知道王亞瑟怎麼知道她不吃胡蘿蔔的,可是看來,天底下知道她討厭吃胡蘿蔔的人那麼多,肯替她吃的卻只有汪大東那麼一個。
太久沒吃過胡蘿蔔,突然一吃,關柊覺得嘴裡胃裡都不舒服。
她咳了一聲,把心裡的思緒壓下:“你從哪裡知道的?”
王亞瑟把手裡的小冊子翻過來給她看:“我爸剛才硬塞過來的。”
關柊拿過來翻了翻,不禁挑了下眉。
這個小冊子裡寫滿了關柊的喜好和生活習慣,有些甚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譬如關柊不吃胡蘿蔔不吃香菜,喜歡看推理小說和恐怖片,討厭一切會讓她出汗的體育運動,下雨天嫌班裡潮會往有空調的圖書館裡躲,吃火鍋的蘸料只要花生醬,後面還林林總總列舉了關柊吃火鍋喜歡涮什麼東西。
內容完美規避了她在家裡的部分,只出現了她在班上會表現出的內容,尤其是……對她吃火鍋的習慣非常非常的熟悉,關柊敢保證連汪大東都沒有這麼熟……而班裡前排某個位置,還真的有幾個天天能給她蹭火鍋的飯友。
說起來,王土龍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全班要去pub的?
關柊用鼻子想都能想出來這個班裡的內鬼是誰了。
她抬起頭,揚起手中的小冊子笑得很親善:“可以把這個給我嗎?”
王亞瑟不在意地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王土龍顯然是想要靠胡蘿蔔來拉近王亞瑟和關柊的距離,但王亞瑟對於關柊是不是討厭吃胡蘿蔔根本無動於衷,只剩下關柊一個人對著今晚的食譜感到暴躁,幹脆不管不顧地把東西都吞了下去,想要抓緊結束這頓晚餐,好看王土龍下一步打算幹什麼。
正當她要追問王亞瑟他爸的下落時,遠處傳來一個鋼琴聲,樂曲帶著極大的氣勢,又夾雜著細密的悲痛向關柊撲來。
不同演奏家對於同一曲譜的演繹不自覺地帶入自己的風格和理解,被稱作二次創作,會彈鋼琴的關柊可以更敏感地捕捉這些細微的差別,更何況正在彈琴的這個人,不但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更曾給關柊帶來一場讓她永生難忘的演奏會。
這個人是……
她有些震驚地看向王亞瑟。
王亞瑟看向鋼琴聲傳來的方向:“你剛來的時候,我對你有點好奇,讓人跟了你一段時間……算是舉手之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