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答他,把化得差不多的冰塊扔進垃圾桶,起身去翻電視櫃裡的藥箱,找出管雲南白藥之類的軟膏來,拿著棉棒,在汪大東的手指上均勻地塗著藥膏。這樣能好得更快些。
我一邊低著頭塗藥一邊低聲道:“那是因為,是因為……我們不是家人嗎?”
“啊?”
“……今天在體育館,你不是說,你汪大東的家人不能被別人欺負嗎?”
“……”
“是家人了話,就應該無條件的信任彼此吧。”
為掩蓋自己的不自然,我一把搶走放在汪大東旁邊的遙控器,“我要調臺,你這麼大男生看什麼幼幼臺啊?”
“你管我,”汪大東把遙控器又搶回去,“有在播《櫻桃小丸子》,我想看不行啊。”
顧及他受傷的手指,我一個手軟,遙控器又到了他手上,小丸子又開始和媽媽鬥嘴。
和汪大東並肩坐在沙發上,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十五歲的少年正裝作很認真地在看動畫片,但或許是因為我的注視有些緊張,長長的睫毛一掃一掃的,眼神澄澈,彷彿裝著一整片海。
過了一會兒,定力不佳的年輕人最先投降,結結巴巴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我想了想,決定坦白一點,“想謝謝你啊。”
“謝我什麼?”
“謝謝你——肯把我當做家人,也謝謝你在金寶三想打我時,很努力地想要站起來救我,我都有看見,謝謝。”
下午在體育館,聽見眼前這小鬼大聲喊‘我汪大東的家人不可以被別人欺負’時,突然感覺,心髒突然被戳了一下。
雖然在這個世界,刀瘋刀鬼已經提供給我足夠的庇護和關心,可是在那一瞬間,仍然感覺心髒彷彿被浸在了溫熱的水中;又像是什麼人,在一個寒冬,搓熱自己的手,伸手捂住了它。渾身上下,由內向外地感到溫暖。
“事實上你這個怪力歐巴桑根本不需要救啊,”汪大東嘴硬,“而且換做是任何一個同學,我都會這麼做的。”
“這樣嗎?那還是謝謝你好了。”
“隨便你,”臉紅的小男生害羞到連電視也不看了,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房間的方向走去,一副想要快點逃開這個突然走溫情路線的怪姐姐的樣子,“我回房間練吉他了。”
他走到走廊邊,微微側頭看我,狀似不經意道:“對了關柊。”
“嗯?”
“無所謂了。”
“什麼啊?”
“我姑姑的小姑子的公公的第二個孩子到底是男是女,我無所謂啊。”
我怔了一下。
小鬼拐進走廊,我的視線裡失去了他的身影,只剩下他有些慌亂,卻堅定的聲音,“家人,不是要無條件信任的嗎?”
在他走後,我在沙發上默默坐了很久。
汪大東房間裡傳來的吉他聲和他的心情一樣,由混亂到逐漸平靜有章法。
電視螢幕裡的小丸子上學遲到,正好趕上了花輪同學的車,花輪在車上問小丸子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的小丸子隨口向花輪抱怨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雪,花輪笑到兩個眼睛成了兩條弧線,聲音溫柔,“那我們就去看雪吧。”
我對著空氣眨了眨眼。
這個小鬼,其實比我想象的,要敏感很多啊。
“……怎麼可以無所謂啊,如果我是壞人呢?”
“小鬼還真是小鬼啊。”
然而,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莫名其妙地覺得,心髒好像又被那隻溫熱的手捂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寫起來兩個人相處就停不下來,希望你們不會覺得拖沓無聊。
下一章開始好好走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