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烤冷麵,多放辣椒不要香菜……今天中午人怎麼那麼少?”撐著傘站在小吃街的一個小攤位前,看著寡人問津的街道,我忍不住發問。
六月的臺灣陰雨連綿,雨幾乎連續不斷下了整整一個星期,身為北方人的我對這種潮濕的環境已經忍無可忍,只能暗自慶幸自己在臺灣為期半年的交流終於到了尾聲。
“好像是有個電視劇來宣傳了,”老闆伸手指了一個方向,“學生都去那裡了。”
這種鬼天氣還要做宣傳,這些明星也真是可憐。
向老闆道謝後接過我的午飯,回學校的方向和老闆指的方向相同,果然走了沒幾步就聽到人群的尖叫和擴音器的聲音,再往前走,就能看見電視劇的宣傳海報,雖然距離近百米還隔著綿綿細雨,倒也能清楚地看見海報上的劇名和演員。
竟然是終極一班4。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個中二的終極系列到底出了多少部啊。
海報上好像看不到汪東城的臉,他總算是想開了,三十好幾的人再演高中生也太不合適了,其他演員大多是生面孔,好像是一個臺灣自産的新男團的成員,這幾年連續拍的終極系列的新劇大概也是為了捧這個男團吧,不過熱度一般,知名度也只在臺灣打出來了。
畢竟時代不同,用同樣的套路不可能再造出第二個紅遍亞洲的飛輪海了。
我避開人群走進一條小巷抄近路回學校,我又不是初二而是大二,中二病也該退燒了,對呼呼哈哈的異能和特效燃不起興趣,如果有汪東城在或許還會為了所謂情懷看上幾眼,沒有汪東城就更不可能難為自己老胳膊老腿去記不認識的臉和名字。
我只在乎我在臺灣的績點和學分能不能順利轉回內地。
回學校的路上空無一人,連平時在巷子裡賣燒餅的阿嫲竟然都不在,甚至拴在院子裡的狗都好像消失了。走遠了聽不見人群的尖叫聲,只剩下雨落在傘面上的啪啪聲,世界靜到不可思議,如果不是青天白日我幾乎要懷疑自己被鬼打牆,沒想到這種中二劇在臺灣竟然這麼受歡迎,臺灣人民的中二之魂還真是可怕。
右腳邁出巷子的一瞬間,這個世界最後一點聲音突然消失了。
雨水濺落在傘面的聲音消失了……雨停了?
我怔了一下,把舉著的傘拿下來,抬頭看看天,雨怎麼突然就這麼停了?
不,不只是雨停了而已。
遮擋太陽的雲彩飄開,陰鬱的天色頓時一掃而空。厚重的雲層一點點變得稀薄,露出天空本來的顏色,澄澈的藍。
太陽在短短數秒把地面上的積水蒸發,踏出小巷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世界徹頭徹尾變了一個樣子,不再是潮濕微冷的陰雨天,而是一個盛夏的三伏天,太陽照在人的身上幾乎要把人融化,遠方的景象在炙熱的高溫下變得扭曲。
遠方……
那個方向不再是我交流的大學,而是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建築物,似乎是另外一個學校。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那個建築物有著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識裡很肯定地覺得那是一所中學,把傘疊起來收進包裡,快步走過去,站在門口乍一眼望去,校園裡空空蕩蕩,而且隔著正對著大門的教學樓的窗子也能大概看出來教室裡也是沒有人的。整個校園唯一在移動的東西,只剩下中心花壇的噴泉孤零零地噴著。
將視線收近,看向大門口在一旁掛著的,黑色的牌匾上鑲金的字型清清楚楚地寫著——
私立高階芭樂中學!
心髒劇烈的跳動一下,這時右耳後終於傳來了人聲,一個溫柔的女聲,“大東啊,這次你能來讀芭樂中學一定要好好感謝人家雷克斯幫你補習那麼久,今天報完到你就把雷克斯邀到家裡來,媽媽要做一大桌好吃的來慶祝你們升上高中……”
我應聲回過頭去,看到站在那裡的人忍不住失聲道:“汪東城?!”
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乖乖地站在爸媽面前受教,聞言看向我的方向,錯愕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嗎?我不是汪東城,我叫——”
不,那不是汪東城。那麼青澀的眉眼即使是在汪東城出道早期也是沒有的,看著少年身上的衣著,他脖子上掛著一個十字架項鏈,黑青色中山裝校服此時此刻扣得嚴嚴實實,但我知道那件中山裝下穿著的一定是件紅黑相見的條紋無袖上衣。
這個人是——我崩潰地叫出他的名字:“汪大東?!”
少年怔了一下,“你認識我?”
但我已經顧不上回他的話了,我下意識看向我來時的小巷,可那個方向只有筆直的馬路和兩旁的綠化,哪裡有什麼小巷的入口?
身後的世界突然變得嘈雜,我慌忙轉身,卻看見剛才空空蕩蕩的校園一下子車水馬龍,大門口掛起了歡迎新同學的橫幅,前來報到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長在校園裡有說有笑的走著,新社團納新的展臺沿著大門的兩邊擺了長長的兩路。
我隨手抓了一個人就開始問:“喂!同學!你,就你!你哪來的啊,剛才明明沒有人的啊?!”
“……我,我就從那邊走過來的啊……啊,這位不知道是學姐還是學妹的不要這麼兇嘛,不知道你是哪個年級的,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金寶三,他是大辣他是小辣他是斧頭,記住我們很容易的,大辣很小小辣很大斧頭很利寶三很帥……”
然而我已經不太能聽得清他在說什麼了,在我完全崩潰暈倒之前,我轉身緊緊抱住了這個世界我能抱到的最粗壯的大腿,嘴巴不受大腦控制地胡說八道著。
“汪大東……沒錯,我認識你,我是你爸爸的妹妹的小姑子的公公的第二個孩子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