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般近乎咄咄逼人的質問,曹操本該生氣的,再好的朋友也會生氣,更何況他們在朋友之外還有一層上下分明的關系。
之前陸離一直都很有邊界感,雖然不乏親近,但依舊保持了一個特別的距離,那並不令人感到排斥,反而讓人覺得非常舒心,但凡體會過,就不會對先帝為什麼那麼喜歡陸侍中有任何質疑。
但此刻最懂得保持距離的人突然失去了那份維持距離的從容,曹操並未生氣,不是因為他對陸離的寬容,而是因為某人明明在咄咄逼人的逼問別人,自己卻表現的好似在被誰逼問一般。
他為什麼要問呢,此刻是誰在問呢,是陸伯安,陸衛尉,還是陸侍中呢?
陸侍中,這曾經是許多人心中的夢想,可美好的東西一旦破碎起來,便會格外的不堪。
陸離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嘛,還是世人認為陸侍中應該在這件事情上追尋一個答案呢?
曹操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或許陸離今日並不真的需要一個答案,或許自己拒絕回答才是讓一切不會難堪的最好辦法。
因為答案不管是什麼,都不會讓對方完全的開心甚至接納,人有的時候就是會自討苦吃般的跟自己較真。
陸離或許並不介意吃苦,但是他絕對不會想要跟自己鬧翻。
曹操不知道自己的解讀是否正確,但他確實不想說了:“夜深了,今日伯安想來也是累了,可要留下休息?”
原本是準備秉燭夜談的,但現在曹操只想讓大家各自回屋睡覺吧。
逃避或許不能解決問題,但它確實有用。
陸離:“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明公今日推脫了我,來日難道可以推脫天下人嗎?”
這話是對著曹操說的,可說的又何嘗不是陸離自己。
他們都是需要有個交代的,這個交代或許是對著天下,或許是對著彼此,又或許只是對自己,他們是某種程度上的共犯,誰也別想逃,誰也逃不掉。
曹操這句話中聽到了一份決然,決然背後又好像帶著些對自己拒絕的放鬆。
曹操:“確實逃不了一世,待孫劉之後,我必給伯安一個交代。”
陸離沒有應下來,這種事情真的要應下來的話,今日言行便真的是在質問了。
陸離只說:“無所謂交代,明公心中有數便好,說不說與我聽,並不要緊。”
這是一場沒有得到任何確切答案的討論,但兩個人卻又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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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必須得承認,陸離說得真的一點錯誤都沒有。
所謂的勸進之語,他是有聽過的,還沒少聽,並且在與陸離談完之後立刻又聽到了。
說話的人姓呂、名布、字奉先,是他的親家。
按照他們之間如今的關系來說,談論這種話題反而顯現出了幾分親近來。
但是……
算了,這個跟呂奉先。
曹操實名懷疑對方這話也對陸離提起過,甚至陸離會來找自己詢問的誘因之一便是對方的話。
陸離沒有點出對方來,甚至沒有用“我有一個朋友”,“有人”來進行形容,只說耳邊多聽。
呂布可倒好,就差告訴全世界,沒錯,那個說勸進之語的人就是我。
對於有些人的直白,曹操選擇婉轉曲折的你猜我猜,比如說陸離。
但對於有些人的直白,那是要直白回應的,比如說眼前的呂布。
雖然沒有少聽勸進之語,畢竟都走到這一步了,心懷漢室的有,想要圖一個從龍之功的同樣不少。
但是其他人不是拿卦象與某些祥瑞來說事,就是用就王朝興衰來舉例,呂布直白的真的就差直接問要不要幫忙將天子等人幹掉了。
曹操沒有跟呂布說這事絕對不可能,他的說法跟對著陸離說的類似,都是孫劉之後再說,不過態度表現的顯然要更加直白一些的。
不直白不行,呂布這人一上頭的話,他真的是什麼亂子都能夠鬧出來。
呂布對於曹操的直白答案顯然很滿意,但凡沒有親家這層關系在,這份滿意怕是不會令曹操多麼滿意的。
但我們確確實實是親家,所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