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看著牆角前年插上的幾枝迎春花枝,去年只冒出了幾片綠葉就再沒了動靜,好像有綠葉便已經花費了所有的力氣與手段。陸離做好了今年可能連綠葉都不會有的準備,卻不曾想今年竟然開花了。
雖然開的稀稀疏疏,活像是營養不良,但到底是開了,這便是成功種活了吧。
明明該是令人開心的事情,可看著那代表著成功的生命孕育,陸離心裡莫名堵得慌。
為什麼呢,是因為看到迎春花想到了先帝嗎?
不,這一次似乎有點不一樣。
陸離說不出具體到底是那種不一樣,但他不想要繼續看這從像是禿頭一般的迎春花了。
陸離跟門房吩咐了幾句便出府朝著外面走去,心情不好的時候要怎麼做呢,考慮到今天正好是他休沐的日子,那就出去遛遛彎吧。
帶上自己最鋒利的一把佩劍,牽著馬匹,更不能忘記的是錢袋,陸離沒有目的的隨便找了個方向走去。
在一處事故多發的酒肆,陸離停下了腳步。
他曾經在路過這裡後聽過諸多背後藏著事情的閑言碎語,不過自從賈詡成為了執金吾之後,這種情況倒是大大減少。
將馬交給店員安置,陸離點了一壺果酒坐在二樓的一處小包廂,透過窗戶向下看去。
好歹也是天子所在的地方,如今許都固然比不上洛陽,但比之樂安郡、濟南國那些地方可是好太多了,人的精神面貌看著都不一樣。
陸離看了幾眼後正準備收回目光,兩個結伴而行的身影卻突然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這兩人陸離並不陌生,不正是孔融與禰衡嗎。
單論脾氣來說,他們倆其實一個比一個不好,也一個比一個傲氣,可偏偏他們兩個相處的時候,看他們對待對方的模樣,那簡直像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解人意、最好相處的人了。
朋友就是這樣的,與對待敵人與陌生人完全不同。
陸離也曾與人並肩走在洛陽的街頭,對方倒不是什麼不好相處的人,對方可擅長與人交際了,但不得不承認,陸離從對方那裡得到了相較別人更多的寬縱。
似乎是感受到了來自他人的注視,兩人順著感覺一同望了過來。
被感知到的陸離也沒有躲,而是開啟窗戶拱手朝著兩人打了個招呼。
嗯,總感覺這畫面有點奇怪,要是有根撐窗戶的杆子掉下去正好砸到他們兩個,那就更加奇怪了。
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算不上和睦,主要是禰衡,他對陸離似乎有諸多看不順眼之處。
但是今天,陸離沒有任何找事的想法不說,禰衡看起來也沒有任何攻擊的念頭。
主要是陸離看向他們的眼神……
該怎麼形容呢,像是在懷念,像是在傷感,隱隱間帶著點破碎的欣然。
那樣子好像本能與直覺已經感知到了什麼,可理智還不曾參透那份感知。
孔融想到自己剛剛得到的訊息,再看陸離那似乎帶著些許茫然的傷感,不由進入酒肆來到陸離所在地:“不想今日竟在此得遇衛尉,鄴城那邊有新訊息傳來,衛尉可是已經知曉了?”
陸離心中一緊,他看向對方:“離不知曉,有勞少府相告。”
當年是孔融持節去鄴城拜袁紹為大將軍的,但是如今大將軍已是呂布,孔融便以爵位稱呼:“鄴侯薨了。”
天子帝王之死為“崩”,諸侯大臣之死為“薨”。
鄴侯薨了=袁本初死了。
陸離迅速完成了等式換算,那一瞬間,所有的感觸似乎都找到了源頭,
可這源頭又讓他有點茫然,他跟袁本初感情有這麼好的嗎,對方的死隔著這麼老遠的距離竟然還能讓他有所感觸?
陸離臉上絲毫笑容都沒有的沖著孔融道謝:“多謝少府相告,在下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陸離的走稱之為疾行也不為過,跟在後面的孔融那是真的半點都追不上,人家騎著馬走了,他才從樓上下來呢。
禰衡望著陸離朝司空府而去的離開方向,他收回視線看著自己有洛陽為官履歷的好友:“陸伯安與袁本初關系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