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在所有人的熱鬧中被映襯的格外顯眼,像是混跡在人群中的小醜。
哪怕擦掉了臉上的油彩,穿著正常的衣服,看起來比正常人還要正常,但他只要抬手,總能摸到自己圓圓的紅鼻子,然後真切意識到,不管自己扮演的多好,依舊是小醜。
所有人好像都在快樂,哪怕活的艱難的百姓,一過年好像心情也能上升一個度,帶著一種又活過了一年的快樂,帶著對新的一年的期盼。
陸離會忍不住為他們的快樂感染,也不由彷彿被薰染出了幾分快樂,但轉瞬又變成一種對自己的質問。
人人都能快樂,怎麼就你不快樂!
人家缺衣少食、朝不保夕的能夠快樂,你一個衣食無憂的在這裡矯情什麼?
可別人都能快樂,我的不快樂就成為罪過了嗎,我連不想要快樂都不行嗎?
沒有人指責他的不快樂,但陸離難得的想要跟自己較勁。
他有些時候會自憐自愛,恨不得將所有好的都給予自己,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應該幸福快樂的人,才不要管別人的死活。
但有的時候屬於社會動物的那種社會性湧上來,又讓他這種自我給予有種說不出的狼狽。
他總是好的不夠徹底,壞的又不夠透徹。
這個世界或許對他不夠友好,但他在某些時刻對自己也沒有友好到哪裡去。
陸離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太閑了,但凡此刻有個人拿著刀都要砍到自己身上來了,他決計不會有心思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很被人砍比起來,他還是在這裡胡思亂想比較好。
陸離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拿著一根樹枝在地面上劃拉著。
等到他想完,低頭一看,自己似乎畫了一朵花,一朵很眼熟的話。
身側傳來了鄭玄的聲音:“這似乎不是大漢的花朵?”
陸離:“是啊,不是大漢的花。”
他側頭看向對方:“先生不是正在給友人回信嗎?”
那一大厚摞的信,哪怕一封只回複一個“閱”字,也不是這麼快能夠回完的。
鄭玄在對面另一塊石頭上坐下:“再多的信,總有回完的一天,人總不能被信給束縛住。”
陸離沉默片刻,將手中的樹枝豎在一旁。
“先生,如果幫助一個人,必然會傷害到另一個,該怎麼選擇呢?”
鄭玄沒有說那就努力又能幫助一個人又不會傷害到另一個人,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好事。
他說:“做自己不後悔的選擇就好了。”
陸離又問:“如果兩個都會後悔呢?”
鄭玄:“那就選擇讓自己後悔少一點的那個,選擇讓自己的不悔多一點的那個。。”
“魚與熊掌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道理其實早早就都寫在書中了,可真的所有人讀了書便真的全都能按照道理做嗎?
其實陸離壓根不糾結這個,他早早就選好了,最多就是會為了選擇帶來的結果而産生相應的反應而已。
他現在問鄭玄,與其說是真的存在疑惑, 想要向對方尋求解答。
不如說他無聊寂寞的發瘋,希望有個人能理理自己,跟自己說說話,於是就自己開了個頭在對方這裡刷起了存在感。
他以前從來不是這麼耐不住寂寞的人,但這些年過的實在是太熱鬧了,以致於他根本無法再一次回到彷彿山中隱居的那種平靜狀態之中。
沒有人會喜歡寂寞的,不過是習慣寂寞而已。
他現在有些不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