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樂安郡,一切倒是進行的非常迅速。
曹操眼看著一個村子都要處理一天的陸離,祭拜自家祖先只用了半天不到就完成了,只覺得這很難評價。
在最後上山給父親掃墓的時候,因為許多人派出去還沒有回來,再加上山上有迷陣在,就只是陸離跟曹操兩個人一起,帶著兩壺酒與些許貢品朝著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上,陸離且疏遠且親近的與對方介紹起這山上陪伴著自己度過了20多年的一草一木。
哪棵樹最易招蟲,哪棵樹曾經拌了自己一腳,哪棵樹結的果子最甜……
“曾經在山上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期待著下山,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上報朝廷,下安黎庶。”
陸離看向身側的人:“當年聽聞孟德兄於洛陽杖殺不法之人時,離只覺熱血滾燙,恨不得就在身側為兄執杖。”
曹操沉默的充當著傾聽者,就沖著對方之前的那些作為,這話他是信的。
陸離說:“曾經在山上,我讀屈原大夫的哀民生之多艱,卻不知道如何多艱,我聽世事昏暗卻不知如何昏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後來下山了,什麼都看見了,曾經傳聞中的英雄成為了隔壁的同僚,位置越做越高,得到的越來越多,我卻好像不懂的更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在陸離的帶領下來到了陸喬的墳墓前,這是一座一點都不世家子的墳墓。
注意到曹操的打量,陸離解釋道:“家父從來不注重那些形式上的東西,這是他去世之前指揮著我準備的。”
曹操看起來若有所思。
陸離在將貢品擺好後,將酒擺放於貢品兩側:“說來也是失禮,與孟德兄相交甚久,卻未曾上門拜訪。”
他看起來淡淡的,好似是真心如此想,又好似只是禮貌性的客套。
他繼續著之前的話題,他問:“孟德兄,你曾經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社稷安危,律法威嚴,自身之抱負,還是為了這芸芸眾生呢?”
曹操:“這一切並不沖突,社稷鞏固,律法威懾,芸芸眾生才能活的好,伯安何有此問?”
他眼看著陸離拿起墳前的一壺酒就喝了一大口,這行為實在是讓人不由眼皮一跳,但接下來還有更讓人詫異的。
陸離道:“陸氏滿門於黃巾難中赴死,我曾深恨之。可後來,我巡視春耕之時到了一些地方,一些在某些人看來是貴人踏賤地,甚至連賤地都稱不上的地方,他們不願意去,但張角去了,那裡便成為了張角的……”
曹操呵道:“伯安慎言!”
他不確定對方說這些是想要做什麼,也不願意多聽,可陸離今天彷彿只一口酒就已經喝大了一般,又或者對方仗著現在這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而曹操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因為幾句話對他做什麼。
陸離繼續道:“我見百姓典妻賣子,或許只是為了十錢呢。”
他不說一錢,不說幾錢,偏說十錢,明顯就是在說道當年陛下為了修複南宮收稅的事情。
曹操:“陸伯安!”
他都忍不住懷疑,從出發到現在,這一出出的是不是君臣二人聯合起來針對自己。
你陸伯安說了這樣的話,依照陛下現在對你的信任,便是傳出去可能都沒什麼事情。
但如果換成自己聽了卻沒給出合適反應,一切可就未必了。
曾經幾次辭官回家的曹操沒有多麼重視這份官職,卻也不想丟的莫名其妙。
更何況便是沒有這些,便是陛下真的……有些話你這個身份是不適合直接說出來的,更不適合對我說。
輕信他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你如何知曉我不會出賣你呢。
曹操一邊有點為這份不知道是不是信任的存在動容,一邊又忍不住為啥都往外說的陸離操心。
有些話別人都不一定能說,你這個侍中就更不能了。
陸離冷笑:“孟德兄何故高呼,難道我說錯了嗎,朝中眾臣每每泣涕漣漣,似是為天下黎民蒼生而哭,可到底誰是他們眼中的蒼生啊!
君不見,鄉間村中夫妻別,淚比洛陽殿上多。”
眼看著曹操都準備要上手捂住自己的嘴了,陸離後退一步道:“孟德兄不必如此,便是能夠在此處捂住我的嘴,難不成還能在 洛陽,在陛下面前堵住我的嘴嗎?”
“你也大可叫我回不到洛陽,只不知道陛下要如何看待護送不利的孟德兄了。”
曹操不明白:“你這到底是想要做什麼,瘋了不成!”
陸離依舊是那副翩然若仙的模樣:“我只是有些話不吐不快,之前在洛陽無處可說,索性便在此處,在孟德兄面前放肆了。”